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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林春其实没走多远,重华宫那样大的动静,她当然听得见。但,她却不打算回去探视——阮林絮纵使晕倒也该请大夫,她又不会治病。确切地说,她只略微懂得些外伤方面的症候,似阮林絮这等郁结于胸,病从心起,她是半点法子也没有的。

反正如今借契已经到手,阮林春不想再和这位好妹妹来往,利聚而来,利尽而散,阮林絮从来没真心把她当姐姐,她又做什么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各人自扫门前雪便是了。

阮林春颐然跨过花圃里一丛凤尾菊,谁知却看到顾誉迎面走来,忙将地契向怀中一揣,轻轻屈身施礼,“大殿下。”

顾誉并不曾留意那几张字据,只当是用来打点下人的银票——这夫妻俩还真是分工明确,一个专程教导皇子,一个就故意收买人心,想多多拉拢些宫人,为今后六皇子登上大宝造势么?

顾誉的眸光不由暗沉了些,“人贵有自知,少夫人这般纤弱身量,若一味鲸吞牛饮,当心把自己撑死。”

阮林春哪晓得他暗指皇位,只当那几张地契被他瞧见,爽性开诚布公,微微笑道:“殿下也太抬举臣妇了,您这样万金之体都不觉撑得慌,妾一介粗人,当然不必顾忌胃口,不过是有什么吃什么罢了。”

满以为对方听得懂自己言外之意——堂堂一个皇子,膝下产业何止千万,做什么为了两家铺子跟她过不去,不觉得太小气了么?

两人的脑回路虽不在同一频道上,但却神奇地达成沟通。

顾誉冷笑道:“很好,看来程家意欲逆天而为,那孤亦无力阻止。还望少夫人回去告诉世子,孤虽柔善,却并非引颈就戮之辈,但愿世子已大好了,否则,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何处,孤可担待不起。”

阮林春不是很懂就为两间铺子为何会闹到杀气腾腾,可她听得出顾誉话里的威胁——看来,这人势必将与程家不死不休了。

也罢,既然撕破脸,无谓再维持表面和平。阮林春再度施了一礼,双手笼在袖中,脚步轻盈地离去。

倒是个有胆色的。顾誉微哂,不管是程家给她的底气,还是这女子长于乡野,初生牛犊不畏虎,能在他面前不改其色、对答如流,也算得有几分本事——比家里的那个是好多了,区区一场意外,就让她胆破心惊,从此不敢出门,枉费了自己对她栽培。

无非皮相上稍胜一筹罢了……说到皮相,顾誉从前还没觉得阮林春如何美貌,谁知围场里的一瞥,居然翩若游龙婉若惊鸿——怪道总说居移气养移体,程家到底有几分本事,能把一个乡下来的粗糙丫头调-教得如此水秀。

来日程家事败,他反而舍不得一下杀了她了。

顾誉正悠然神往,画墨匆匆跑来回禀,“殿下不好了,姨娘她晕倒了!”

“昨日大夫不是才说好了些么?”顾誉很有些不耐烦,他并非吝惜银钱,舍不得那些人参燕窝,只是阮林絮这么成日抱病,也不替他到贵妃跟前尽孝,外人还打量重华宫何等落魄呢——怪道月贵妃从前骂她是丧门星,顾誉原本还觉得母亲苛刻,如今看来,长辈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画墨怯怯垂首,“原本有了点精神,可方才世子夫人一来,姨娘就又……”

这么说,倒是被阮林春给气的?放在平时,顾誉或许倒和爱妾同仇敌忾,可方才见阮林春一面,对方却是气定神闲举止妥帖——被害者都没说什么,害人的那个反倒几句话都受不住,真真无用!

顾誉此刻恨不得时光倒流,好让他重新拣择一桩称心如意的婚事,然而人已娶进门,死活都是赖不掉的责任,他也只能无奈道:“传太医吧,孤这就过去瞧瞧。”

*

阮林春估摸着时候还早,程栩又在上书房,女子不得擅入,只得按捺住归心似箭,去往椒房殿请安。

程皇后这回才真叫舒心遂意,打从顾显开蒙之后,她明里暗里不知暗示了国公府多少回,那父子俩只是不应;谁知,就因为阮林春在大皇子那里受了点闲气,程栩便“揭竿而起”,誓要理论出个青红皂白来。

怪道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又有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程皇后再看阮林春时,便真真有几分羡慕了——能得人钟情至此,到底是有福的。

阮林春并不曾想自己会得这位天下人之母欣羡,只认真地问道:“娘娘,先前您借我的那头骏马呢?”

“怎么,你想要回去?”程皇后笑道。

“没有,我只是关心它伤势,不晓得如何了。”阮林春此番进宫,一则是去阮林絮那里敲诈;二则也是想问问黑马的健康状况——这畜生本就驯顺,虽然一时发性差点酿成大错,可那也是被外力干扰所致,怪不得它。

阮林春反而担心马厩里的人会因此迁怒,暗下毒手就不妙了,因此急急赶来好救它一命。

程皇后愈发肯定这女子是个心善心软的,“你放心,本宫已经派了最好的御医诊治,不会出事的。”

何况,还牵扯到一桩大案,程皇后自不会马虎。当时既无人证,这匹马便是最好的物证,甚至于御医已在黑马的鼻腔里发现了些异常粉末,程皇后也公正无私地将此事上达天听——景泰帝当时没说什么,毕竟事涉皇家颜面,顾誉又是长子,但,从他之后对顾誉的冷落来看,皇帝到底起了几分疑心,如今敢在这些豢养之物上做手脚,来日是否就该针对他了?

顾誉绝想不到自己被爱妾狠狠坑了一把,虽然那药粉是阮林絮的手笔,可在宫中人看来,他们夫妻一体,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阮林春慢悠悠喝着茶,心里盘算着顾显什么时候下学,她好和程栩一道回去——虽然他有手有脚也能走,可见多了程栩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他又总爱在她面前装可怜,阮林春不自觉就把自己放到了半个家长的位置上。

如今她便是第一天送自家孩子上幼儿园、并为此操碎了心。

一盅茶尚未饮完,内侍来报,“宛美人想向主子请安。”

这下,阮林春不想走也得走了,于是放下茶盅,“娘娘,臣妇先行告退。”

程皇后亦知晓那段瓜葛,虽然是传言,可无风不起浪,宛采星若真个倾慕程栩,阮林春留下自然不便。

于是挥了挥手,“去罢。”

阮林春出门的时候,恰好与宛采星打了个照面。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宛采星脸上却看不出半分喜色,盛装丽服,珠钗满头,打扮得晴彩辉煌,可脸庞苍白得难看,嘴唇和十根手指倒红得非常,是抹了过量的胭脂,吸过人血似的。

美人在宫中算不得顶高的位分,可阮林春还是轻轻朝她施了一礼。

宛采星亦微微躬身还礼,一双眼睛全盯在她身上,比看皇帝还仔细些。

离开椒房殿后,紫云便忍不住按着胸口,“阿弥陀佛,这宛美人怎瞧着怪吓人的?”

阮林春倒是能理解宛采星的心境,若单单婚事不谐便罢了,可偏生她入宫是被迫,景泰帝再如何宠幸,到底是个大她二十岁的老头子,又时常得看自己这个情敌在跟前晃悠——换做阮林春一样咽不下这口气。

但,冤有头债有主,嫁的男人再不如意,她也该去怪宛家、怪大皇子,倘若宛采星是非不分,硬要迁怒于自己头上,那阮林春亦不会听之任之。

本想快点离开修罗场,谁知宛采星脚程倒快,三下五除二便赶了来,阴魂不散地唤道:“少夫人留步。”

阮林春只好停下来跟她招呼,只怪程皇后过于宽和,若是个嫉妒爱吃醋的,哪能容宛采星这般任性来去——该叫她好好学学规矩才好呢!

宛采星皮笑肉不笑地道:“少夫人怎的不留一会儿?待世子从上书房回来,咱们还能一起说说话呢。”

阮林春:……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一起聊天不会尴尬吗?

不过她算看出来了,宛采星就是来找茬的,一方面怨怼于她,一方面对程栩则是又爱又恨,说不定还疑心程栩故意推她出去,好让老皇帝得手——虽然事实也差不多。

但,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程栩当然但凡心软一点儿,这会儿蒙冤受屈的就该是他了——他不是傻瓜,救人倒把自己搭上,自然得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阮林春忽然道:“美人,其实您早知那杯茶有问题吧?”

宛采星面上一滞,忙呵斥道:“混账,你从哪听来的闲话?”

但这片刻的变色已足以印证阮林春的猜想,据程栩说,那药茶气味极淡,轻易难看出古怪,是以连他都险险中招,想必是宛家的不传之秘,但,作为丞相府深受宠爱的女儿,宛采星又怎会不知道呢?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想顺势而为,投入情郎怀抱。

阮林春叹道:“美人,强扭的瓜不甜,您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宛采星看她的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松懈,有的只是强烈的不甘:为什么,她都愿意委身为妾了,这个女人还是这般固执,非要断送她唯一的希望?

明明当初只要她说一句话就好,她也不至于苦苦守候,并最终饱尝了相思带来的苦果。

阮林春不擅长应付这中场合,她只能以最大的善意去体谅宛采星的处境,毕竟在这之前她并未做错什么,“美人,我知你执念甚深,但,世间为婚,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四个字,纵使你一往情深,而他却不肯投桃报李,即便成亲也不会幸福的。”

宛采星到底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哪听得了这番言论,眼睛一红,泪水便夺眶而出,“他会爱我的!你又没试过,怎知他不会?”

凭她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才情,宛采星就不信自己会输给眼前人。

阮林春倒是给逗笑了,爱情又不是公式书,谁规定优秀对方就一定爱上你?至于付出就一定有回报那中话,适用于本就互有好感,而不适合一厢情愿。

阮林春也不是什么心灵鸡汤教母,该说的她都说了,对方能否领悟得看造化,“随便你吧,可我得提醒美人一句,君子不立危墙,美人如此终日垂泪,恐怕会令陛下不喜,到时难免失宠之忧。”

宛采星揉了揉眼眶,语气里颇有傲慢之意,“失宠怕什么,我这样的出身,难道还怕被人克扣用度?”

阮林春笑道:“那自然不会,但,依臣妇的拙见,美人还是该趁年轻及早怀上个皇嗣才是,万一……那美人就得受苦了。”

言下之意,景泰帝虽说正值壮年,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倘若龙驭宾天,没子嗣傍身的她该如何度日呢?

宛采星冷哂道:“我爹是丞相,我姐姐是贵妃,倒不用少夫人你来操心家事。”

阮林春的笑意直达眼底:“美人能信得过贵妃娘娘便好。”

宛采星焉能听不出她话里有话,当即怒喝道:“放肆,你敢挑唆我们姊妹?”

“不敢。”阮林春装模作样作了一揖,“臣妇真心为美人打算,不得不考虑完全。”

对于自家姊姊的脾气,宛采星当然比谁都清楚,因此她嘴上呵斥阮林春大胆,心里其实颇有几分惶恐——月贵妃对皇帝当然是有爱的,否则不会动不动拈酸吃醋,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她对其他女人怀抱着巨大的敌意,倘若皇帝驾崩,月贵妃掌权,对于那些昔日备受宠爱的妃妾们会如何处置呢?何况,自己是她的亲妹妹,却做出此等背弃之举,只怕月贵妃对她的恨意比谁都深。

要想不任人宰割,唯一的办法便只有尽快怀上一个皇子,来日去往封地,好歹能颐养天年,不必看谁的脸色过日子。

宛采星神情几番变幻,总算恢复了之前的苍白冷静。看来,她到底是个惜命的人——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铤而走险爬上龙床了。

阮林春其实挺欣赏这中人,总比打着爱情的名义做各中卑劣之事的好——当然,前提是不伤及她的利益。

于是朝前拱了拱手,“美人若无旁事,臣妇就先行告退了。”

宛采星冷冷道:“别忘了,咱们的账还没算呢!”

阮林春笑道:“美人这样聪慧,岂会不知真正对付您的是谁?我并非为自己开脱,但,若恨错了人,还被那人引以为刀用来伤及无辜,想想也是冤枉得很。”

说罢,便欠身辞去。

宛采星虽恨她这般舌灿莲花,却也不得不承认阮林春虽说颇有道理。没错,罪魁该是重华宫那贱婢,就因为受了自己几句责骂,便想出这样阴损的法子,差点害了她的一生!走着瞧吧,她绝不与那贱婢善罢甘休。

*

阮林春提早回家,又美美地睡了个午觉,等到黄昏方才醒来。

枕边现搁着程栩那张气压过低的脸。

阮林春该庆幸自己心脏够强,否则这么一惊一乍的,不猝死才怪,边起身穿衣边道:“饿不饿,我让人传膳?”

程栩只用一根指头便摁住了她,不晓得用了什么巧劲,“你为什么没等我?”

阮林春试着动了动手臂,居然酸痛难忍,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点穴工夫?不行,改日她一定得学——正适合她这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一面软语相求让程栩将她松开,一面说了实情。本来想多等会儿的,无奈撞上了宛采星,再待下去未免不智,只好走为上策。

程栩脸色很有些难看,“她跟你说些什么?”

该不会背地里造谣中伤损害他的名节吧?他可是清清白白,一步都不曾行差踏错——十个贞节牌坊配他都绰绰有余呢。

阮林春差点笑出声来,单凭程栩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算宛采星真说了什么,也会不攻自破。

何况宛采星一向敬他为男神,怎么会舍得往男神身上泼脏水呢?阮林春咬着梳子,五指成耙胡乱往头上薅了几下,口齿不清的道:“没什么,我俩相谈甚欢,我还劝她快生个孩子呢!”

而且宛采星也听进去了——当然这确实为她好,但更重要的是,阮林絮希望能逼得宛家内讧,月贵妃是绝不会希望多出个竞争对手的,程皇后倒无妨,宫中孩子愈多,嫡子的分量只会越重要,反而能减轻周遭虎视眈眈的压力。

程栩用白皙指尖替她捏着那截木梳,也不嫌弃上头沾着爱妻的口水,只轻轻叹道:“光顾着替别人着想,怎么不想想自己。”

“我?”阮林春莫名其妙,她如今的生活安逸到极点,生意蒸蒸日上,财源滚滚而来,又有天字第一号的俊美夫婿陪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程栩含蓄地提醒她,“你不觉得咱们也可以要个孩子了么?”

阮林春:……

不是,好好地怎么说到孩子上头了,她才嫁过来多久啊?

虽然她确实做了点预防措施就是了——想到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阮林春当然不愿过早生育,尽管她目前的身子已发育得很成熟了,但,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一趟,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放任自己去冒险的。

至于程栩是否猜到些许……若是他能体谅便罢,若是不能,阮林春也不强求,说到底是缘分不够,与人无尤。

转眼已至中秋,张二夫人尽管之前百般撺阮林春住持家宴,可事到临头,却是她自己忙前忙后,跟程夫人比赛似的——她就是这么个人,没能力又好显摆,办好了是她们妯娌同心同德,与有荣焉,办不好,就该程夫人一人担责了。

阮林春庆幸公婆只生了程栩一个儿子,若不幸碰上张二夫人这中妯娌,日子得多难熬啊。

尽管一家人各怀鬼胎,可到了中秋当日,大伙儿还是尽善尽责地摆出一副家和万事兴模样来,阮林春也不敢偷懒,径自起身学大嫂方氏的模样伺候上菜。程夫人平常是不要她立规矩的,但今日情况特殊,老太太在场,阮林春少不得乖乖受教。

趁去厨房盛饭的功夫,方氏悄悄向阮林春道:“我服侍老太太和二太太,你看着大伯那桌便够了。”

阮林春很是感激,“多谢。”

她当然也知道那两个张氏有多难缠,到底是本家,脾气秉性一脉相承——阮林春决定,她若是有了儿子,以后绝对不要娶姓张的为儿媳妇。

这当然是偏见,可人总有好恶嘛,谁叫二太太的印象分太低。

方氏抿唇一笑,“别说嘴了,快去吧,再迟些,老太太又该说咱们躲懒了!”

她自己倒是先端了一盘老太太最爱的枣泥山药糕去,好封住她老人家的嘴。

阮林春就觉得这位嫂嫂还是挺有意思的,可惜张二夫人不待见她,方氏跟丈夫又是聚少离多——成天受些婆婆的窝囊气,这日子不晓得何时到头。

但愿程枫回来能好些罢。

阮林春伺候程夫人用了半碗茶饭,程夫人就不要她忙活了,让她自便去。阮林春有意表表贤惠,抢着又添半碗,之后方站到程栩身边。

程栩却不似母亲的好性子,眼看面前有一碟清蒸鲥鱼,知道阮林春爱吃,故意连头带尾夹起要往嘴里送。

阮林春急得眼睛都红了,又不好跟他抢,只能干看着,谁知程栩的筷子倏忽转了个弯,那条鱼整个地落入阮林春碗里。

“看你往日吃得香甜,我又怎好抢你的?”程栩故作宽宏的道。

阮林春却觉得这人真是恶趣味,大庭广众这样玩她,于是狠狠用筷子戳烂鱼头,仿佛那是程栩欠揍的俊脸。

程夫人等白看了场闹剧,笑得前仰后合。

一旁的方氏心底稍稍酸涩,这样恩爱的时光,她从前也有过,可是如今……

正恍惚间,李管事匆匆进来传话,“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少爷他回来了!”

这个少爷当然指的是去江浙游学的大少爷。

张二夫人喜得急忙起身,差点被椅子绊倒,“枫儿回来了?快、快领他过来!”

不多时,阮林春总算见到那位闻名已久的程枫程大少,和程栩一样的面如傅粉、俊美无俦,不过眼形略微上挑,更多了点轻浮之色。

从他领回来的人来看,也确实是轻浮——那女子一身简朴打扮,却依旧压不住五官的秾丽,腰肢的风流。

方氏捧着碗,怔怔看着眼前的新人,眼泪不经意落到冰冷的饭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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