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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底,各行各业有的清闲,有的繁忙。对于娱乐公司而言,年底无疑是忙碌的,先不论年底的总结,只说各路艺人需要参加的晚会和节目,便已经将这段时间挤得满满当当。
一屿内部都紧张了起来。
蔚先生不仅要管理一屿娱乐,手下还有一个更为庞大的盛时公司,忙碌的程度可想而知。
但就是这样,他仍让我不要担心,说胡泽良的事交给他来解决。
我以为他说的解决,是指让一屿的人和胡泽良所在的经纪公司沟通,避免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未曾想他的处理方式,比我想象中来的简单粗暴。
蔚先生直接在圈里放话,说要封杀胡泽良。
从健哥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前往邻省参加电影的宣传工作,正在利用闲暇时间翻看演技方面的书籍。
我看向健哥。
他告诉我,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蔚先生就将他和一堆人叫出来开了个会。
整个会议过程,蔚先生都是十分愤怒的状态,没有一个人敢触他的霉头。公司团队只有按照他的指示去做,迅速列出了一系列的解决办法,一个比一个强硬。
“蔚总究竟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一干员工不得而知。但是他们知道,蔚总说要封杀谁,哪怕没有任何原因,对方都别想能安稳度过这个年。”健哥的描述十分清晰,“而且这些年胡泽良的黑料不少,只不过都被他们公司的公关拦了下来而已,蔚总一旦动了真格,他的经纪公司根本招架不住。”
在家的时候,我碰见过一两次蔚先生和公司管理层开会。虽然那场景看起来挺严肃,但是也不至于到让人害怕的地步,可听健哥描述,他似乎现在还心有余悸。
我问:“结果呢?”
“结果?结果蔚先生都不满意,然后选了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健哥比了个手刀,“让对方消失在自己视野范围内。”
蔚先生竟然这么生气……
但在这一刻,我明白了普通人和权势者的悬殊,他真的有定夺人未来的能力,无论是好的、亦或者是坏的。
我点头:“事情我大概知道了。”
“……实话实说,我觉得有点过了。”健哥皱眉,“毕竟胡泽良还什么都没有做,我们这么做,无疑是不给他所在的经纪公司面子。”
我没有说话。
谁都有可以说蔚先生做的过分,但我不行——因为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人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能理解健哥在意的地方,他并非是认为蔚先生对胡泽良的制裁过分,只是觉得为了一个胡泽良,得罪另一个娱乐公司不划算。毕竟生意场上向来是和气生财,如今的娱乐圈其实就是资本的棋子,竞争有,敌对有,但为了利益,很难有完全撕破脸的时候。
但我相信蔚先生。
从我认识蔚先生以来,他就一直是个沉稳可靠、眼光长远的人,“意气用事”这四个字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就必然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不会将一屿置于被动的境地。
胡泽良的事不会这么简单就了结,其中牵扯的事情实在太多。
因而,我又问了健哥一些问题:“陈导和制片人呢,他们会同意吗?”
正常来讲,主演被封杀,一定会对电影有极大影响。
《全程通牒》是陈导推出的贺岁片,投资、拍摄都是废了大力气的,肯定不能耽搁。要是电影还在筹备阶段倒也罢了,还能更换演员将损失降到最低,但是现在拍摄部分早就完成,后期制作也进入尾声,就连上映时间都敲定了,却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导演和制片方肯定是最心急如焚的人。
如果因为我和胡泽良的事,影响到了电影的宣传、上映和排片,那么就算最先挑事的人不是我,我也自觉罪责深重,愧对于陈林导演的看重和指导。
“别担心,这就是公司团队要解决的问题了。”健哥解释,“蔚总说《全程通牒》有你参演,虽然只是男三,但也要好好上映。他找人和陈林沟通过了,要完全封杀胡泽良的话,肯定是在电影排片结束后,绝不会影响电影本身。”
“陈导怎么说?”
“陈导说只要不影响电影,他不会干涉蔚总的决定,还会岔开你和胡泽良的宣传时间,尽量让他少出现在你面前。”
我若有所思。
看来需要给陈导道个歉。
还要向蔚先生道谢,明明是年底最忙的时候,却因为我个人的事情,让本就忙碌公司团队增加了额外的工作。
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点开与蔚先生的对话框。
这些天蔚先生忙到几乎是住在了公司,我虽难得没往年那么多的工作,却总有些细碎事需要上心,所以我们没怎么见过面。聊天软件中的上一次谈话,还停留在今早两人互道“早上好”。
思考了片刻,我编辑下一行字。
——蔚先生,还忙吗?之前的事麻烦你了。
消息发送成功后,我想了想,又发送了一个微笑的颜文字过去。
小戴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最喜欢添加一些可爱奇怪的图片和颜文字。她说这能让接收消息的双方都感到心情愉悦,能表达各种心绪,比如她给我发的时候,就总是高兴的。
蔚先生究竟会不会觉得高兴,我暂且不得而知。
他白日应该很忙,不一定看得到消息。
“在做什么?”
健哥问我。
“给蔚先生发消息。”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向他道谢。”
“是该谢谢蔚总。”健哥神色复杂,“胡泽良勉强算他们公司的一哥了,他好不容易混到现在这地步,他们公司正指着他呢,结果前途说没就没了,他们肯定接受不了。毕竟不是咱们自己公司旗下的艺人,蔚总给他下绊子是很轻易的事,但要将他完全封杀,需要花费一点钱财人脉。”
说到这里,健哥停顿了片刻,忽然问我:“这些……蔚总跟你说过吗?”
我摇头:“没有。”
“何枝,我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有误。”健哥的语气有些犹豫,“蔚总待你……或许是有真心的。”
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半点都不像当年的他。
因为他的话,我怔愣片刻,幸好及时清醒了过来。
“那健哥认为,这‘真心’会真到什么程度呢?”我分外平静,心间曾有雾,不知不觉间凝成了冰,“到承认喜欢我的程度?还是到愿意光明正大和我在一起的程度?”
健哥沉默。
我笑了。
看吧,大家都这么想——一定不会。
“健哥,你曾经告诉过我,不要从地位悬殊的人身上找认同,更不要轻易托付情感,这些我都同意。所以这两年以来,我始终在自省、时常自我审视,好认清自己的位置。”
蔚先生有喜欢的人——单单这一点,就能让我始终保持冷静和清醒。
更遑论,他从未说过任何类似“喜欢”、“承诺”的话。哪怕是会错意,总也要有个依据才行。
一切妄断都是无根浮萍,经不起推敲。
说到底,蔚先生之所以对我好,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没有其他多余的缘由。
自作多情往往伤人伤己,实在不可取。
健哥默然片刻,而后重重点头:“你是对的。”
就在这时,小戴走了进来。
她手中拉着好几个行李箱,扬声喊道:“吱吱哥,吱吱哥!咱们该出发去机场了!”
我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免得她绊倒,说:“是该出发了。”
健哥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他长臂一挥:“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儿,忙过这阵电影的宣传,你们就可以放假休息了。”
听到可以放假,小戴欢呼了一声,说:“哇!一提起年假,我就又激动又伤心。”
健哥乐了:“你说自己激动我还可以理解,但你伤心个什么劲儿?”
小戴理所应当道:“当然是因为如果放假的话,我就有一周多的时间都见不到吱吱哥了啊!”
“不至于。”我摇了摇头,“一周而已。”
就算是平时工作的时候,她也不是天天跟我待在一起的,一周时间不算长。
“当然至于了!感觉根本不一样,因为过年意义非比寻常啊。”小戴坚持自己的观点,她拇指和食指夹成一条缝,“只要跨年夜的晚上不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周、一天、甚至只有这么一点的时间,等再见面的时候,都会觉得好像过了一年一样漫长。”
我习惯了一个人过年,无趣偶尔有,很少觉得漫长。
这么看来,小戴骨子里是个浪漫的人。
“行了,就你奇奇怪怪的歪理最多。”健哥笑得没脾气,损了她两句,“赶紧出发吧,别再像你刚来的时候一样,连时间都弄错。”
小戴立刻正经地敬了个礼:“遵命!”
我们便乘坐保姆车,前往机场。
————
要去的城市不远,乘坐飞机只需两个小时左右。
剧组的人定好了酒店的位置和时间,但都是单独前往。好巧不巧,我和陈林导演乘坐了同一时刻的航班,在候机室等待的时候碰了面。
陈导一见到我,眼睛立时亮了下。
他挥手朝我招呼说:“何枝,来,来这儿。”
我点头,向他走了过去:“陈导,下午好。”
“下午好,最近怎么样?”陈导说着客套话,“听张铭说,他的新戏已经选定你做男主了?”
“是。”我说,“承蒙张导厚爱。”
陈导哈哈大笑几声:“你太谦虚了,张铭跟我好一顿夸,只差没把‘我很看好何枝’几个字贴在脸上了。他这个人特别离谱,脾气又乖张,日后你在他手下拍一段时间的戏就知道了。”
他十分健谈,和我天南海北聊了许久。
寒暄了一番后,我斟酌着开口:“陈导,关于胡泽良的事……”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陈导摆手打断了我的话,“听说是胡泽良做了惹怒你的事,一屿高层才有了这么大的动静?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对你有偏见和误解。至于胡泽良,这回就算了,从下一回开始,我会错开你们两人参与宣传的时间。这次一屿的态度很强硬,就算接下来的宣传你和他碰到了,他应该也不敢往你跟前凑了。”
他语气轻松,似乎心无芥蒂。
“谢谢陈导理解。”我说,“很抱歉,给您的电影带来了困扰。”
“道歉的诚意你们公司已经给过了,我也说了,只要不影响我的电影就行。”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要说有没有困扰,那肯定多少是有点的。”
我听懂了他的画外音,顺着他的意思说:“这回,算我欠陈导一个人情。”
他看着我笑:“就等你这句话了。”
“陈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之后我有个剧,想让你帮忙客串个角色,戏份不多,但是个反派,露面五分钟就死的那种。”
“可以。”我应了下来,“陈导需要的时候,直接联系健哥就行,我跟他打声招呼。”
友情客串并不是多难的要求,就算不做人情,以陈导的人脉也不缺客串的演员。他若是需要,我无偿做客串也没什么,但他却说这是人情,实则是想告诉我胡泽良的事不值一提。
“哈哈哈哈!爽快!”陈导笑说,“还有一会儿才登机,来,我给你讲讲下部戏那个反派的戏份。”
“好。”
每个导演都很喜欢讲戏,陈导也不例外。
他没有讲其他剧情,只说这位反派短短几分钟背后的人生和动机,然后又讲导演和演员的关系,断断续续说了很久。直到登机后发现人不多,他还和我旁边的人换了位置,坐在我旁边继续讲。
尽管没什么上下文和其他人的联系,我仍旧听得津津有味。
这角色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反派,因为执念犯了罪,然后自-杀。按照陈导的话来讲,他在整部电影只出现了几分钟,但却贯穿了整条故事线,所有人都在找他,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他。
最后,陈导问我:“怎么样,就算不知道大致剧情,是不是都很觉得很好奇,很有趣?这就是角色的魅力,演技其实也是一样的。”
“是说演技也不需要结合上下文吗?”我说,“我大概能理解,如果演得足够好,哪怕只是一个片段,一个回眸,都能让人共情。”
看到陈导投过来期待的眼神,我继续说:“所以不必说什么观众不了解人设,不了解剧情,所以无法与角色共情。剧情是为了观众理解人物,当演员成功演绎一个角色,他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那个剧中的人,都能牵动人心。”
这是我认为的演技。
陈导笑了:“你每次说自己‘大概’理解,其实都理解的特别透彻。”
“陈导过誉了。”
“没什么过誉不过誉,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青年演员。”陈导再次重复了一遍,“我的新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拍,但我们可说好了,到时候不管你混得怎么样,都要给我来客串的。”
我颔首:“一言为定。”
陈导这才满意了。
————
抵达邻省的城市之后,剧组的人便开始了忙碌的宣传工作。宣传的工作排得一如既往的满,既要接受一些采访,还要参加当地电视台的节目。
来到落脚的地方,我没有看到胡泽良,接受采访的人只有陶诗、柳暄,以及饰演女二的演员。
当天下午接受了两个小采访之后,众人回到了酒店歇脚,好参加第二天的节目录制。那档节目的录制在摄影棚中进行,是主要以访谈为主的节目,可能要做一些小游戏。
晚餐后,我来到了陈导门前,敲响了他的门。
陈导开了门迎我进去,边走边笑说:“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
彼此心知肚明,我便也没有含蓄,开门见山地问:“陈导说从下一次的宣传开始,会从中调节,让我和胡泽良岔开时间,我能了解一下具体的安排吗?”
“来。”陈导招来他的助理,“拿一张前两天改过的行程单来。”
他的助理依言,递给我一张行程单。
我接过,细细看过后,告诉陈导:“我认为需要改。”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我接下来的话。
于是我继续说:“应该让胡泽良多露面。”
行程单上,胡泽良的露面次数不仅少于女主演陶诗,甚至少于我和其他两名配角。男主演的出现次数比配角们还低,这对于一个没上映的电影来说,并不合理。
有心人只要一想,就会发现有问题。
先不论观众发现这一点后,会继续深挖出些什么来,只说他们将重点放在了电影之外的八卦,而非电影本身,就辜负了陈导的团队和演员们耗时这么长时间拍摄的影片。
我不知别人怎么想,但我要对自己演得每一部电影、每一个角色负责,哪怕在剧中我不过是个仅露过几面的配角。
陈导笑问:“原因呢?”
我只说:“其实陈导心里都明白。”
“的确。男一频频缺席电影宣传,这对电影本身来说不是好事。”陈导拿走了我手中的行程表,“我虽然拍的是商业片,需要适度的营销,但不需要这种引起争议、搞噱头的营销,容易反噬。”
“电影究竟如何最终还是靠口碑决定。”
“你说的没错。”陈导又向助手要了一张行程表,“其实刚刚那张是被否决了的行程表,这张最后确定了的。”
我接过表格,忍不住问了一句:“否决?”
……被谁?
陈导回答:“被你们一屿的蔚总。”
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看着那张表格,出了片刻神。
陈导解释:“在《全程通牒》的宣传期间一味地压着胡泽良,不让他参加节目,不仅对电影没有益处,也可能为你带来负面影响。不然到时候肯定有人说‘为什么一部电影,男二男三都比男主出场率高,是不是有黑幕?’,营销号黑起你来可就有理有据了。”
“当然,你们一屿有手段,其实不用怕这点激不起风浪的谣言。但蔚总不同意,他不允许你背负这个黑点。”
——但蔚总不同意。
陈导说这句话时,我仿佛能看到蔚先生板着脸冷着眸,目光扫过来的模样。
关于陈导说的负面影响,我其实也想到了,网络发达娱乐至死的时代,媒体捕风捉影的能力十分了得,稍微一发酵,就是一出大新闻。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在意的更多是电影的宣传、票房和口碑。
蔚先生却在担心我。
我说:“谢谢陈导告诉我这些。”
“都是小事。”陈导说,“这次宣传本来是没有胡泽良的,但是小采访也就算了,大型节目男主也不在现场,难免让人瞎想,所以明天他还是会来。何枝,你仔细看表格。”
闻言,我低下头认真审视起行程表。
新的表格中,我只需要参加明天和四天后的宣传工作,工作量比原来少了太多。
“最后的决定是——电影宣传减少你的出场,希望你能体谅。”陈导解释,“其实原本也不需要你陪着跑那么多通告的,主要是我看好你,所以想带带你而已。现在我都有点后悔了,如果不是我非要拉着你参加宣传活动,胡泽良没机会冒犯你。”
“我理解,不是陈导的问题。”我说,“这部电影的核心原本就不是我。”
“你理解就好,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陈导迟疑了一下,“至于明天……你就忍一忍,胡泽良最近自顾不暇,应该没能力找你的事。”
“没事。”我没有将胡泽良放在心上,“我只负责配合电影宣传,不管其他。”
“好,你很好。”陈导连连点头,笑得牙不见眼,“一定要保持这个性子。”
我又和陈导聊了几句,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我沿着走廊往自己居住的房间走去,拐过走廊一角,忽然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来人比我矮一点,我低头看向他。
“柳暄,有事吗?”
来人正是柳暄,《全程通牒》里面男二的饰演者。
我们两人没什么对手戏,偶尔遇到时,他总对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所以我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几次宣传时他都站在我身旁,我们却未曾交流过,私下更是没有任何交集,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这次,他忽然拦住我,大概率来者不善。
柳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一双丹凤眼上下扫了我一眼。
我不动,任他打量。
良久,柳暄说:“何枝哥,聊聊?”
我记得柳暄的年龄不大,似乎才二十一二的样子,喊我“哥”并没有错处。但我不太喜欢他叫我时的语气,轻佻黏腻,透着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审视。
他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屑,但是表演痕迹太重,略显拙劣,让人一眼就能看到恶念。
我面不改色,问他:“你想聊什么?”
“我听良哥说,他惹怒了一屿的高层,电影上映结束后就会被人整治。”柳暄蹙眉,“这事儿似乎和你有关?”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而且看情况,他似乎没有弄清楚前因后果,就来为胡泽良打抱不平。
也可能他知道前因后果,仍旧为胡泽良愤愤不平。
我劝他:“与你无关的事,最好不要插手。”
说完,便绕过他往前走去。
“你什么意思?”柳暄声调上扬,在我身后喊道,“你们一屿娱乐的艺人都这么横吗?”
他语调称得上阴阳怪气,应该是想惹怒我。
我只觉得好笑,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回走。时间珍贵,不该浪费在他身上。
柳暄又扬声说:“不是我非要跟你说话,是良哥说有事想跟你说清楚,让我帮忙拦住你,他马上就到酒店了!”
我充耳不闻,一步未停。
然而到底慢一步,没有避开不想见的人。
“叮——”
电影抵达层数的声音响起,走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人影阻在了我面前。
——果然是胡泽良。
我漠然看向他。
不过几天的时间没见,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青黑一片,唇边的胡茬未剃干净,没有经过精细打理的头发杂乱得贴着头皮,半点没有往日的光鲜。
胡泽良开口,声音格外沙哑:“何枝。”
柳暄走了过来,他显然也被胡泽良这狼狈的模样惊到。
他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才喃喃地说:“良哥?你来了,我刚刚差点没有拦住何枝哥,他根本不听人说话的……”
用的是控诉的语气。
胡泽良霎时间瞪大了眼,死死盯着柳暄。
柳暄被骇了一跳:“怎……怎么了?”
胡泽良深吸了一口气:“我让你帮忙拦住何枝,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你回去吧,我和何枝单独聊。”
柳暄闻言表情委屈,接连看了胡泽良几眼,似乎在等待他的安慰。但胡泽良自己都顾不上,哪有时间顾及他的情绪。
半晌无人理会,他愤然离开了这里。
这两个人,自顾自在那里说了半天,却根本没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和他们“聊聊”。我忽然记起,胡泽良先前提到过,承认他和柳暄在片场时曾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果然是同类相吸。
胡泽良再度看向我,扯出一抹笑:“何枝,我们之间有点误会,其实那天我说的都是玩笑话,绝对没别的意思。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详细解释一下,能给我点时间吗?”
“不好意思。”我平静道,“没有时间。”
“何枝,别这样……”
胡泽良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伸出手来想要拉我的胳膊。
我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却猛地撞上了人,脚下顿时踉跄了一步。
与此同时,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稳住了我的身形;另一只手臂从我身后探出,狠狠打开了胡泽良意图伸过来的手。
我侧眸,清楚地看到了那人手腕上的奇楠香串珠——和我手上的别无二致。
因此我没有挣扎。
一道隐含怒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质问胡泽良:“你在做什么?”
“蔚……蔚总。”胡泽良动作僵住,“我和何枝有点误会,就是想跟他……解释清楚……”
“误会?”蔚先生轻嗤一声,嗓音极冷,“滚。”
胡泽良嗫嚅片刻,没说出来话,也没有动身。
蔚先生再度开口。
“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我丝毫不怀疑,如果胡泽良无视蔚先生的话继续待在这里,他甚至会失去为《全程通牒》宣传的机会。
胡泽良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转眼之间,他坚毅的面容肉眼可见的又憔悴了几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有绝望,还有些纷乱复杂的难言情绪。
“何枝。”
我与他对视。
“对不起。”胡泽良说用苍老了几分声音缓缓说道,“其实,最开始……我是认真的。”
这一句话,他说得意外的言语真挚。
他口中的最开始,可能是指他拍戏时传授我经验的时候,也可能是后来杀青宴上他打探我心意的时候。
但都不重要了。
从他用毫无尊重可言的话贬低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连普通的同事都不算了。
胡泽良转身离开的刹那,蔚先生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忽然轻微地卷曲了一下,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却极富力量。我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以为他要朝胡泽良动手,下意识抬手覆住了他的手背。
在这里发生冲突并不合适。
刚刚覆上去,我就忍不住想笑。
蔚先生为了我打架?
未免太过荒谬。
一定是他最近帮我处理了太多麻烦,所以才让我对他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我顺势转过身,抬眼看他:“蔚先生怎么过来了?”
蔚先生眼底的怒气还未消散,他仿佛泄愤般转动我手腕上的串珠:“我跟戴玥要了你的房间门卡,等了半天你都没回来。听她说你去找陈林了,我就给陈林打了电话,但他说你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
一本正经的碎碎念后,他不忘回答我的问题——
“明天是小年夜。”
因为是小年夜,所以才过来吗?
我一阵恍然。
年关果然将近。
那春天也快要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