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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去到旧宅的时候,重老太太正在休息。
虽说此刻是上午合该是人们最有精神忙碌的时候,这话听着有点假。但重老太太已经是卧床不起的人了,说她在休息倒是也有可能。
吴氏原本被请到厢房的时候心里头还有些犯堵,想着与那些丫鬟婆子的争吵一番。而后她思量了会儿将这个想通之后就没再继续纠结,转而闲闲的在屋子里喝茶赏花,一点都不急躁。
香蒲院正房的屋内燃了香,馨香袅袅。
吕妈妈正拨着香炉里的细灰就听旁边不远处传来了呜呜啊啊的声音。她赶忙将手中东西尽数放下走了过去。
“老太太可是有事吩咐?”
重老太太歪靠在榻上倚着靠枕,努力的说着话。因为她半边脸没法动,所以在嘴唇开开合合间已经开始流涎。
吕妈妈上前拿帕子给她擦了嘴角,“您还是别多说话了。说什么我又听不清,你还发急,何苦来着?左右二老爷不会短了您的吃穿,您就不用操心那许多了,安享晚年就是。”
说罢,看重老太太还在不停的动着嘴,吕妈妈无奈的说道:“您何苦呢。您看,您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您想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您在这边说得再多又有何用?”
提起这个,吕妈妈还是忍不住心里升起了怨气。
她是自打老太太在娘家的时候就已经伺候着的了,一般说来这种未嫁时候就伺候的人最是亲近不过,她原先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老太太十分的尽心尽力。
哪里想到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不管老太太做过的事情是对是错,也不管老太太究竟是做过了什么,单凭着这“一点都不知情”这几个字,就足够她心灰意冷的了。
思及此,吕妈妈一改先前和善的态度,说起话来就有些冲了,“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不肯见五奶奶。但我既是猜出来了您的意思,也就照着您的吩咐做了,只因原先您好着的时候与我提起过怎么做。只是那些您不说的我不知晓的,您也别指望我神通广大能够猜出来。”
重老太太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呜呜呀呀的喊个没完,还扭动着身子作势要打人。只不过因为脸上瘫了半边儿所以话不成句,且两个手都不能动弹了,身子转来转去的也不见能打出来。
吕妈妈微笑,“老太太您可别乱动了。”看老太太动了动腿,笑得更大了点,顺便还往后挪了几步,“您要踢我么?可是若被人知晓了您堂堂皇后娘娘的母亲居然做出这样下等的姿态来,不知道旁人会不会耻笑您和皇后娘娘?”
听了这话,老太太唯一能动的左腿原本已经抬起了一点,如今就慢慢放了回去。
吕妈妈冷笑了下转身出屋。
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她心里头畅快了不少,本打算就这么走了,想想刚才老太太不肯见的五奶奶,她有改了主意,主动朝着旁边厢房行去。
一进屋就看到了正喝茶的吴氏。
吕妈妈到了吴氏跟前,端正行了个礼,好生问道:“不知这茶合不合胃口?若是五奶奶不喜欢的话,我让人给您重新泡了新的来。”
吴氏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十分疑惑的看向吕妈妈。
这是老太太身边的亲信,原先的时候连正眼都不去瞅她,如今倒是关心起她来了。
吴氏心说自己又不笨,这糊弄谁呢?就道:“妈妈不用客气,我就等等老太太。好久没来请安了,理应来问一问。”
大太太梁氏至今未曾归家,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她不在了后,大房的人就没有再来过旧宅这里。一来是因为中门被堵死了,若要过来需得从大门口绕。二来两边基本上闹翻了,谁也不理谁,没有人愿意过来。
吕妈妈把吴氏的话想了一番,忽地想起来国公府那边昨下午和昨天晚上都“热闹得很”,只是国公爷让人守得紧问不出什么来,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
看着吴氏那欣喜自得的笑容,吕妈妈心里头有了点底,侧了侧身说道:“既然奶奶是要来寻老太太,那我就引了您过去。”
吴氏听闻不用再干等着了自然高兴,当即站起身来朝着外头走。
自打老太太不能动弹之后,香蒲院的事情就都是吕妈妈在忙里忙外的操持着。二老爷二太太等闲不会过问。其实也是那夫妻俩不肯再管老太太了。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原先得了吕妈妈的吩咐说是老太太现在不愿见五奶奶,因此都提防着吴氏过来,随时做好准备寻出一堆的理由来让吴氏不进门。
可是现在看到了吕妈妈将吴氏带过来,她们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眼看着吕妈妈笑盈盈的引了吴氏进屋,她们就也没有多做什么,只低眉顺目的在廊下站着。
吕妈妈亲自给吴氏打起了帘子,高声说道:“老太太,五奶奶来看您了!”
话音刚落,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重老太太看到当先走着的吴氏后,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恨不得即刻将人给打了出去。
吴氏根本不懂老太太的心思,看着老太太睁大眼呜呜呀呀的叫着,她就有些纳闷的看着老太太。
吕妈妈见状后与她道:“您看,老太太见您来探望,可是欢喜着呢。”
重老太太叫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吴氏有些纳闷老太太这样真是高兴的表现?不过这也和她关系不大。左右她来到这里另有目的,管她是不是高兴呢。
上前潦草的行了个礼,吴氏高扬着头喜滋滋的说道:“老太太,我来给您报喜了!”
重老太太瞪着眼睛啊啊啊的叫着。
吴氏只当她是欢喜的,继续说道:“我们国公府啊,又添了个人。”
眼看着老太太更加激动起来,她笑得十分自得,继续随口乱说,“您问我是不是国公爷收了丫鬟当妾侍?怎么可能。六奶奶和国公爷关系好着呢。”
她故意停了会儿,看着重老太太挣扎起来,这才笑眯眯的说道:“这回添的可是个男丁。您猜是谁?是国公爷的儿子!”
听了这话,不只是重老太太惊讶万分,就连吕妈妈都侧头问了:“谁?怎么回事?”
“我们六奶奶今儿早晨生了。”吴氏欢快的说道:“是个大胖小子,长得相当好看,那眉眼和国公爷简直是一模一样。”
吕妈妈怔了下,讷讷“哦”了声,“原来生了啊。”早先老太太还期盼着这孩子的降生,现时过境迁,听了这话后老太太居然生气起来了。
她正想着“生气”二字,就见老太太真的是瞬间暴怒,眼睛瞪得老大不说,歪斜的嘴角也剧烈晃动起来,没瘫的左脚也在抬起踢出。
吕妈妈生怕老太太这样子会惊动了五奶奶。倘若五奶奶回去把事情一说,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少不得要怨到了她的头上,说她没有伺候好人。
现在可不比从前。从前因着皇后娘娘的关系,虽然国公府和旧宅分开来,旧宅却丝毫都不输于那边。所以旧宅的仆从丫鬟们一点都不会觉得自己不如国公府那边,相反的,大家对上了国公府那边的人时,还会隐隐的有点自得。
眼看着老太太这般模样下或许坚持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倘若再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了老太太身上就有些不够保险。吕妈妈想通后赶紧说道:“这可是件大喜事。多谢五奶奶告诉了我,我这就赶紧备了礼道贺去。”
吴氏听闻后后惊讶的看向了吕妈妈。对方这样明显的示好她可是头一回见,而且听吕妈妈这意思,甚至不是要替老太太准备贺礼去,反而是她自己要备下来。
吴氏觉得甚是新奇,就道:“妈妈这说的可是让我迷糊。您去准备什么?贺礼?您去贺郭妈妈岳妈妈啊,还是说金盏银星?”
她这话里的嘲讽意味很浓,直接将吕妈妈和郦南溪身边的丫鬟婆子相提并论,意思只有一个——吕妈妈这种身份,还不够资格与郦南溪一同被提起。
吕妈妈早就知道吴氏这人说话冲,更何况吴氏这样嘲讽也没错。但是向国公府示好是必须的,保不准到时候老太太不在了自己就能得了机会到那边伺候。
于是听了吴氏的话后吕妈妈非但没有着恼,反而表现得更为亲近了几分:“五奶奶可是提醒我了。刚才那话是我考虑不周说错了话,您可别计较。一会儿我就让人送了贺礼给郭妈妈,请她转交给六奶奶。虽然礼单薄,可是想要恭贺哥儿健康安好的心意终归是在的。”
她说要祝贺小孩子健康安好,就连吴氏也不好多说什么拒绝她了。吴氏随口应了几句,看老太太气得直喘粗气,歪斜的嘴角好似耷拉的更厉害了些,心里头愈发畅快。又刺了老太太几句方才回了国公府那边。
吴氏回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大公主府的嬷嬷前来贺喜。
之前郦南溪将要临盆发作的时候,正巧大公主魏敏文来她这里探望。也是大公主发现了异状告诉了郭妈妈她们。不过,大公主知道自己来国公府的事情不好被弟弟和母后知晓,不然肯定要闹将起来,所以她见郭妈妈她们将事情安排妥当后就告辞离去。
人虽然走了,可是这边的动静她一直留意着,甚至于还留了个贴身伺候的妈妈在这里等着,顺便也能搭把手帮帮忙。郦南溪这边刚刚生完,那边妈妈就回了公主府将事情禀给了大公主,大公主就遣了人来问候。
大公主知道后这个消息宫里自然也收到的极快。不待重廷川告诉皇上,洪熙帝那里已经得知此事,拟旨让周公公宣读。
圣旨一到,满府皆喜。
洪熙帝给了好多赏赐不说,甚至于还封郦南溪为县主。
这可是极好的旨意。
先前郦南溪受封一品国公夫人的封诰,那是依附于重廷川的。如今皇上封她为县主,且还赐了属地,这可是极大的荣耀。
郦南溪生了小家伙后,府里上下就已经开始欢喜。如今这旨意一出,整个国公府一扫前些日子有些沉郁的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大家脸上带着的笑容感染了周公公,饶是他沉稳干练,此刻也不由得跟着笑得咧开了嘴。
收了重廷川让人给他的赏,周公公朝重廷川郑重的揖了一礼,“国公爷,皇上听了后高兴得很,说是要设宴庆祝。小的和陛下说,小少爷那么小没法参宴,六奶奶又不便起身,国公爷还盼着留在媳妇儿子身边,陛下您设宴了给谁庆祝?陛下就说了,那推后一个月,等哥儿大点了、六奶奶能待客了,这再在宫里设宴。国公爷觉得如何?”
“多谢皇上挂牵。”重廷川单手抱着怀里那个小包被,淡淡一笑,“皇上考虑周全。”
这就是应承了。
周公公笑着朝他弯了弯身,眼看着这边儿还忙活着,他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去。
周公公一行人的身影刚刚消失,重廷川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敛,沉声高喊了一句。
岳妈妈听后赶忙小跑着过来,“国公爷有何吩咐?”
重廷川面无表情的把小家伙递到了岳妈妈的跟前。
岳妈妈抱起来就觉得手上发湿,再一看重廷川先前抱着小家伙的那个手臂,呵,湿了。岳妈妈笑道:“小少爷真是机灵的很,知道刚刚在宣读圣旨所以虽然尿了却不哭不闹,倒是十分聪慧。”
“聪慧?”重廷川冷冷一笑,“真聪慧的话就不该那个时候做这种事情。”语毕他皱眉看着岳妈妈,“怎么还在这里磨蹭着。”
言下之意,赶紧去给小家伙把湿了的尿布换了,免得着凉。
岳妈妈被他一催促就连行礼应是都忘了,直接转身急忙去到屋里替换。
重廷川就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呢?
就在他迈开脚步决定瞧瞧的时候,金盏欢喜的从郦南溪的房中走出来,“爷,奶奶醒了!”
重廷川心中一喜。
结果金盏下一句话让他的心情跌落谷底。
“奶奶还问小少爷在哪里呢,想看一看。”金盏如是说道。
重廷川在心里头把那臭小子狠狠厌弃了一番,想那小子怎么看都不好看,怎能入得了西西的眼?
倒不如先不把那臭小子带过去,免得西西瞧见那小样子再伤心。由他来先去探望探望小丫头再说。
于是重廷川幽幽然的与金盏说道:“他被岳妈妈抱过去了,暂时不得闲。我换身衣裳就去看看。”
金盏自然知道他这句“就去看看”说的便是要去看郦南溪,就笑着应了一声回到屋里头。
郦南溪刚刚醒来。因着生育几乎耗尽了全部的体力,乍一醒来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脑中尚有点茫然不知。半迷糊半清醒之中,她想到了那个让她爱到骨子里又全身疼痛的小家伙,就让金盏把孩子抱来看看。
结果金盏去而复返后,却是告诉她孩子现在暂时过不来。
“之前小少爷都是国公爷在抱着,婢子瞧着国公爷手臂湿了,想着应当是小少爷尿了让岳妈妈去换尿布,等下应当就会回来。奶奶不必着急。”
郦南溪听闻小家伙在重廷川怀里尿了,不由莞尔,“也不知道国公爷会不会恼了。”
“哪里会恼?”金盏笑道:“婢子刚刚看国公爷神色,似是欢喜的很。指不定是怎么高兴着。”
她是看到了重廷川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所以这样猜测。不过,刚才她的猜测也是有依据的。
金盏给郦南溪端了一杯温的白水,扶了郦南溪喝了,“奶奶您不知道,刚才国公爷一直亲手抱着小少爷,根本都不让人接手呢。”
想到重廷川那个大高个儿抱着小小的奶娃娃,郦南溪倒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喝水都顾不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低沉醇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说什么呢这样高兴。”紧接着,重廷川撩了帘子进屋。
郦南溪面上的笑意未退,看着他道:“在说国公爷喜欢小孩子。”
重廷川脚步滞了滞。喜欢?他喜欢那臭小子?笑话!
臭小子长得不好看不说,还害的西西疼了那么久。最重要的是西西醒来后居然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家伙!
当然,伤人心的话重廷川是不会和自己的小娇妻说的。免得她觉得他是个硬心肠的。
故而重廷川十分违心的保持了沉默。
郦南溪看他隐忍不发的样子,心中有些了然,拉了他在床边坐下,问道:“国公爷不高兴?”
“没有。”重廷川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就心疼得紧,将她搂在了怀里抱好,“我怎会不高兴。只是觉得你受苦了。”
他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那么娇弱的一个女孩子,却遭了那么大的罪把孩子生下来。说实话,他一直在外头守着,一直听着她痛苦的声音。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谁说生孩子是好事的?
在他看来,那就是极其遭罪的事情。
所以他对着臭小子的时候心情十分的复杂,虽然想要开心,可那开心也是掺杂着对郦南溪的担忧故而不是彻底的喜悦。
郦南溪知道重廷川是担忧她,笑着往他怀里钻了钻,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心静。他的胸膛结实有力让她安心。不多时,郦南溪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几欲睡着。
“奶奶,小少爷换好了尿布,也吃好了。奶奶要不要看看?”门口传来了岳妈妈小心的询问声。
郦南溪登时清醒,急急的让岳妈妈将孩子抱了来。
小家伙闭着小眼睛已经睡熟。他的呼吸很平稳,但是因为人太小了,所以呼吸声很轻很浅,需得仔细去听方才能够辨别的出。
郦南溪正摸着他的小手听着他的呼吸声,就在这个时候重廷川忽然开了口。
“有他就成了。”他语气沉沉的说道:“往后不生了。”
生孩子太痛苦。他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的。孩子一个就好,她不需要再那么遭罪。
这个话题让郦南溪有些意外。
不过她看着小孩子那软软的可爱小模样,就已经忘了自己先前的痛苦。那么柔软的小小一团,睡得香甜迷糊,被包被包裹在里头,当真是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在这一刻便发觉之前的那些苦痛都是值得的。
“往后再说罢。”郦南溪喜欢小孩子,特别是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亲,“遇上了就生下来。没遇上就再等等。”
她说的遇上便是说的有孕。
说实话,她是希望再生一个的。旁的不说,单看重廷川长大的时候这样孤单落寞,她就觉得十分心疼。
她的成长过程里不只是有父母,还有来自于兄姐的疼爱。那种手足之情是旁的取代不了的,是她一生里都极其珍惜的存在。
两相比较之下,她更希望能够让孩子有个伴儿。
重廷川的想法与她不同。
在重廷川看来,他少时一个人也是不错的。最起码不需要顾忌太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勇往直前横冲直撞也无妨。
如果说再次生产会给郦南溪带来危险的话,他倒是宁愿只这一个就好。但看郦南溪好似不同意他的想法,重廷川倒也没反驳什么。
往后看看再说罢。现在说什么都有点太早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后郦南溪有些乏了,重廷川就抱着小家伙出了屋。
郭妈妈这才上前禀道:“爷,两位舅爷来了,正在厅里候着。要不要请了来?”
她口中的舅爷自然指的是郦南溪的两个哥哥,郦云溪和郦陵溪。
重廷川正拧眉思量着,就见岳妈妈也急急赶了来,“爷,沈家的二少爷来了,已经请去了厅里。爷要不要过去见?”
郦南溪生了后又过了会儿重廷川方才派人去通知了郦家和沈家。却没料到他们那么快就来了。
郦竹溪的夫君沈青宁和郦家少爷们不同。郦云溪他们是郦南溪的亲哥哥,也是孩子的亲舅舅。舅舅见外甥那是不用太多虚礼的。虽然说洗三的时候舅舅才来见孩子,但这个时候他们急着过来想要看看也没什么。
可沈青宁是外男,轻易不能进到石竹苑。偏他是为了贺得子之喜而来,主家怎么也得和他见上一见。如此一来,相见的话只能是重廷川过去。
即便重廷川按理来说得叫沈青宁一句“姐夫”,可谁都知道,这位爷不见得肯屈尊按礼行事。
如果是要国公爷主动去往那边……
众人都暗暗的捏了一把汗。
不过重廷川这个时候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听闻沈青宁来了且是和郦家兄弟在一起,他就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就朝外面行去。甚至于不需要旁人帮忙抱孩子了,他直接单手托着小家伙就直接到了那边。
两个舅舅和沈姨夫都是备了礼过来的。一看到小家伙就想将礼物塞给他。被重廷川冷冷的看了一眼后,他们只能改了主意,将礼物搁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郦家兄弟俩先是问过了郦南溪的身体状况,知晓她平安康健只不过太过劳累这才放下了心。
小家伙还睡着,窝在重廷川的怀里闭着眼,好似睡得十分香甜,半点都不见挪动过。
郦陵溪倒是罢了,看了几眼后没有见重廷川把孩子抱给他们看尚还能沉得住气。可郦云溪却按捺不住,当先扬眉说道:“国公爷,孩子好似长得像西西?也不知道我瞧错了没。”
他这想要一看的心情表述的十分明显了。郦陵溪不由得横了他一眼。旁边沈青宁倒是佩服他的勇气,赞赏的看了看他。
可是唯独那个当事之人完全没有反应。
重廷川随口的“嗯”了一声,再没其他言语。
屋里一时间静寂无声。
在这恼人的安静之中,就连郦陵溪也有些坐不住了,问道:“当真是像西西?”沉稳如他,也不由得伸脖子朝那边望了望。
郦云溪跟着朝重廷川怀里看过去,又用手肘捣了捣郦陵溪,轻声道:“哥,你去把孩子报过来。”
重廷川本就不喜欢丫鬟仆妇在屋里伺候,自然没让这些人进屋。再者他是亲自抱着小孩子,身边就没跟妈妈。故而郦云溪有此一说。
重廷川原本在考虑着要不要叫个妈妈过来将孩子抱给他们。一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再听到了他们悄悄说的话,他又改了主意。
他们居然想亲自抱孩子?
重廷川心里万般纠结。不给他们抱罢,好像说不过去。给他们抱罢,这些人一个个毛躁躁的,把这臭小子给摔了怎么办?
思及此,国公爷挪动了下.身子,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根本不搭理那一茬。
这个时候倒是沈青宁琢磨出了点味儿。
他自己也是将要当爹的了,和妻子说起过生了宝宝后的事情。两人曾经讨论过这种话题。沈青宁倒是无所谓,但郦竹溪曾经说过,怕旁人抱孩子的时候会将孩子不小心摔到。也不知道国公爷如今这般戒备是不是这个缘由。
沈青宁笑道:“说起来抱孩子,也是一门学问。我侄儿小时候我曾抱过他。不若这样,我抱了他来给两位郦少爷看看?”
他这话一出来,郦陵溪总算是知道问题在哪了,就道:“当年西西小时候我也抱过她。抱小孩子是没问题的。”
重廷川想想郦陵溪比郦云溪靠谱多了,郦云溪跳脱而郦陵溪稳重。终是勉为其难的让郦三少抱了孩子去看。
每每郦云溪想要接手过来抱抱的时候,重廷川就一记眼刀扫过去。郦四少万般委屈,不过能够在自家哥哥怀里看到小外甥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们几人在这里并未待太久。毕竟顾及着郦南溪身子还未恢复,且国公府现在正忙碌着,他们打扰太久也说不过去。因此商议了下过几日的洗三礼后就告辞离去。
郦南溪这次生的颇为突然,比预计的日子早了一些,郦南溪的母亲庄氏都没来得及赶到京城。好在兄长和姐姐在,且郦家的太太们也都有空,所以商议好后安排下去即可。
重廷川今日告了假准备好好陪陪郦南溪,所以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去。除去小家伙吃奶和换尿布的时间外,他都将孩子抱在怀里不撒手。
郭妈妈有些忧心,就和岳妈妈商量:“哥儿这样被国公爷抱着,万一抱习惯了不肯躺床上怎么办?”
岳妈妈倒是觉得没甚么,宽慰道:“这个无需担心。国公爷也就今儿有空,明日不就还得去宫里当值?”
细细一想,还真是这样,国公爷那么忙等闲抽不出一天的空闲时间来陪着妻儿。如今好不容易在家,想要多抱抱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郭妈妈这便放下心来。
下午郦南溪的精神就好了许多,重廷川每每知道她醒了,就会带了小家伙过去和她说话。等她乏了父子俩再出来。
原本是惬意安稳的时光,到了晚上的时候却是发生了件意外。
重老太太突然喘的厉害,眼看着就要熬不过去今天这个夜晚。
“怎么会这样。”重廷川问前来回话的常康,“可曾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常康刚开始有点不好开口,后来听重廷川问的严厉,这才将话如实说了:“原本还好好的,跟前几天一样。今儿晌午的时候就不太好了,喘气的声音也不对。到了晚上就有些撑不住。”
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的话倒也没必要遮着掩着。常康把心一横,直截了当的道:“认真说来,就是在五奶奶走了后才开始不对劲的。”
重廷川正抬手隔着包被拍小家伙的小屁屁,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一顿,“五奶奶走后?”
“……嗯。”
听了这话,重廷川倒是有一点点的开始后悔。
他哪里知道老太太竟是这么不惊吓,不过被吴氏过去了一趟就眼看着要不行了?
这吴氏的战斗力也着实太强了些。难怪重廷帆那绵软的性子都和她过不下去。
不过腹诽归腹诽,重要的事情还是得紧着点处理。
今儿是他儿子的诞辰。他可不希望孩子的生辰这一天还是长辈的祭日,不然的话孩子一辈子的生辰怕是都要麻烦了。
再想想,满月的时候皇上好似还要给臭小子摆满月礼?
“请大夫。”重廷川抬指轻敲桌案,淡淡吩咐道:“请张太医来给老太太瞧瞧。”
之前是他疏忽了。不管怎么说,先让她熬过去这一个月再说。
等小家伙的满月礼过去后,任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天晚上,旧宅里忙做一团。不过老太太的病情最后到底是给稳了下来没有再生枝节。
张太医把老太太的病情给稳下来后还不忘给重廷川造势。回到太医院后,他大肆赞扬重廷川和郦南溪,说是两人有了小孩子后还不忘旧宅的老人,老人家病情恶化后他们比二房那些人还急,硬是把他给叫了去。
张太医不住的说着重廷川的好话。近日来皇上愈发看重卫国公,大家又如何不知晓?因了诸多的原因,所有人都在符合张太医的说辞。
故而卫国公忽然就因此得了一个“孝”的名声,倒是意外之喜了。
第二天重廷川一早就恋恋不舍的拜别了妻儿,去到宫中当值。一入宫就被请到了皇上的昭远宫里接受赏赐。
这回皇上赏赐的手笔很大。他一共赐了两座宅邸给重廷川和郦南溪。
一处是在京城内,占地很广,有国公府加上旧宅的总共那么大。这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来说是十分难得且罕见的。
另一处宅邸则是在郊外。
京郊那处宅子原是一处别苑,道路两旁栽满了合欢花,到了夏日里花朵盛开四处都是深深浅浅的粉色,异常漂亮。
最奇特的是赏下的那处别苑皇上还亲自赐了名,唤作“瑶见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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