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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动作太过亲昵,郦南溪脸热的不行,腾地下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该走了。”说着便转过身去,急慌慌的就要离开。

重廷川看她羞得脸上绯色深浓,知道再这样下去小丫头怕是羞到极致要恼了。有心想要再留她一会儿,无奈等下四姑娘许是就要开始寻找她。

如果被她姐姐看到了他们亲近的样子,小丫头怕是真的会和他翻脸。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若是明日便是婚期就好了……

重廷川暗暗低叹一声,面上不显,语气十分平静的说道:“你且去吧。若是有事,随时来寻我。”

想了一想,她若寻他,却也有些不便。毕竟他和她有婚约在身,如若她贸贸然去国公府,怕是要被人诟病。于是重廷川道:“你若有事,就来翡翠楼寻肖远。他可以帮你传话。”

郦南溪低着头说了声“好”,又道:“多谢。”这便匆匆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重廷川抬指轻轻撩起竹帘,心中却是知道,她恐怕是不会主动寻他的。

看着穿过堂间的粉色身影,重廷川不经意的转眸一看,却是眼角余光瞧到了自己的衣袖。

望了眼那亮丽的宝蓝色,再看看女孩儿娇俏的容颜,重廷川猛然呼吸一滞,心里莫名有些发闷。

不过,他转念一想,距离婚期也没有多少时日了,神色间就又轻松了些。

郦三少和郦四少在年前赶回了家里,陪父亲一同过年。到了年后,少年们又回到了京中,却是因了四姑娘的婚事。

庄氏托了庄侍郎来询问沈青宁的事情。知晓此子课业极好,平日里与人为善,是个品学皆优的后生,这才放心了些。待到又仔细打探了下,这才心里有了数。给郦四老爷去了信,郦四老爷又像同僚问起过,晓得沈家家风不错,沈青宁又实在是个懂事的,这便点了头。

六姑娘定下了和郑家有亲的杜大人家的少爷。那少年也算是她沾了亲的表兄,其父是从四品翰林院学士,门第清贵倒也不错。

这少年相貌尚可课业颇佳,唯一让六姑娘不乐意的是他身材不算高,而六姑娘又着实太高了些。

对此,郑氏背着人的时候很是严厉的说了她一通。六姑娘虽不是特别的情愿,却也知母亲定然不会害她。最后遥遥望了眼见那少年风姿不错,她就也歇了旁的心思,一门心思待嫁。

最为麻烦的是五姑娘的亲事。

原本老太太给五姑娘寻的是一个家境贫寒的林家后生。林家祖上也出过三品大员,不过后来家中无人中举渐渐没落,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林公子这时候,已然是家徒四壁了。

好在这林公子十分上进,年少就考中了秀才,二十出头中了举,如今正在全力准备下一次的春闱。

林公子一直埋头苦读,未曾考虑过终身大事。因着他母亲忧心他的婚事,所以开始张罗。

他亦是在清远书院读书。老太太听闻此子十分上进,清远书院的先生们对他赞口不绝,知晓他是个有前程的,这就想到了五姑娘。

五姑娘毕竟身份不比四姑娘与六姑娘。

四姑娘和六姑娘的父亲都有官职在身,且外家十分得力,他们两个寻到的亲事定然差不了。

五姑娘父亲去世多年没有功名在身,郦大少又不是踏实肯干的,所以五姑娘最好寻个有前程的后生,夫妻俩一起努力努力,日子也就能够越过越好。

可惜的是老太太打的这个主意,并不被大太太还有五姑娘她们认可。

自打老太太提起此事,大太太的哭闹就没止歇过。

后来郦大少“卧病在床”了一段时日后,不知怎地,竟是给五姑娘寻了另外一门亲事。

对方是静安伯的幺子,太太去世了没多久,正在寻继室。虽说他已经娶过亲了,但他生的一表人才,年纪也不大,所以这门亲事怎么看都是极好的。

郦老太太不同意。总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但大太太没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去海棠苑里闹腾,最后老太太终于受不住了松了口。

不过,老太太也提前放了话与大房的人。

“这亲事,不是我寻与你们的,所以,不论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到我这里提。如若不然,我是要让人打了你们出去的。”

郦大少拍着胸脯说道:“祖母尽管放心好了。妹妹有什么事情,我都会给她处理好,何至于劳烦您呢?”

老太太这便挥挥手,任他们准备婚事去了。

新年过后,郦府陆续的办起了喜事。

因为郦四老爷无法赶回京城,四姑娘就想要从江南出嫁。

好在沈家人十分疼惜四姑娘,听闻了她的打算后,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一切都依着她的喜欢就好。因此四姑娘在婚期一定下后就回了江南。

郦南溪本想跟着回江南去,好送姐姐出嫁,却被四姑娘止了她这个打算。

“往后我们同在京中,少不得能时时见面。既是如此,何必因了这事儿再跑一趟?倒不如在京中安心待嫁,也免得旁人乱说些闲话。”

与郦四姑娘不同的是,郦南溪出嫁的时候,郦四老爷倒是能够来京一趟。

虽说是圣上的旨意,要郦四老爷“六月底的时候来京述职”,但回京述职素来是年底的事情,为何郦四老爷就偏要那时?

明眼人都看了出来,那是圣上体恤,特意让他那时来京一趟,好参加七月初郦七姑娘与卫国公的婚事。

这旨意新年一过就已经下了,当时四姑娘还未打算回江南去。因此,郦南溪从京出嫁是无法更改的事情了。

四姑娘不愿郦南溪江南京城的两地来回跑。且待嫁的女儿家轻易不得出门去。她是要从江南出嫁就罢了,郦南溪本就要从京中出嫁,若是乱跑反倒要被人诟病。更何况,她所说也的确属实,姐妹俩往后同嫁京中,来往较为方便。

“就这么定下了。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少不得要陪你来待几日,无需担忧。”四姑娘握了郦南溪的手说道。

庄氏定然要看着四姑娘上轿子,自然也跟着回了江南。临行前特意叮嘱了郦南溪,万事不要多想,只管安心等着就好。

郦南溪虽心中不舍,却也知道姐姐和母亲说的对,就只能依依不舍的拜别了母亲和姐姐,留在家中等待父母和兄长送姐姐来京。

她自儿时起就未和母亲分开过,这段时日着实难熬。好在没过多久姐姐的轿子便到了京中,母亲和兄长就也跟着到了,她提起来的心这才放松了许多。

又过了一段时日,五姑娘、六姑娘陆续出嫁。

日头一日长过一日,春衫渐渐褪去,轻薄的夏裳陆续换上了身。

送走了几位姐姐后,眼看着府里的人明显少了起来,且大家都开始为了七月初八那日而忙碌着,郦南溪的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慌。

庄氏知晓郦南溪最是贪睡。眼见郦南溪一日日睡得太少,晚上辗转难眠,第二日又一大早就起了身,庄氏便晓得她这是心里熬不住了。

因此,凑了个阳光明媚的晌午,眼看人人都困倦的去歇了午觉而郦南溪依然精神奕奕的在看书,庄氏就到了小女儿的屋子里来寻她。

蝉鸣声不绝于耳。

旁的院子里,主子们对那蝉鸣声不胜厌烦,就让丫鬟们将蝉一个个的粘了下来,因此哪个院子里都静悄悄的,唯独这里热闹得很。

郦南溪以往也让人粘蝉。今年却一反常态,说院子里太静了,热闹些的好,反倒是让人将蝉留了下来。

庄氏到的时候,郦南溪正手捧着书册在发呆,眼睛根本没有凝在书上。也不知道是因了那蝉鸣声而侧耳细听,还是说书中的内容着实枯燥乏味引不起她的兴趣。

听到丫鬟在旁的提醒声,郦南溪慢慢回过神来,赶忙站起身迎了过来,“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晌午日头大,怎的不在屋里歇着?”

“就因为日头大,所以看看你这里怎么样了。”庄氏觉得屋子里的凉度适中,又瞧了瞧屋里的冰块,叮嘱了丫鬟们几句,这便将人都遣了出去,问郦南溪道:“西西最近都做了什么?”

郦南溪不解母亲这是何意,就一一说了出来。

庄氏听闻,慢慢说道:“你忙成这个样子,竟是没有时间休息了。”

郦南溪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笑道:“再忙也忙不过母亲去。”

郦南溪这话倒是实在没有乱讲。庄氏先前刚送走了个女儿,如今又要继续送小女儿出嫁,可是着实劳累辛苦。

旁的不说,单就嫁妆一项,就足够她忙的脚不沾地了。

庄氏听了小女儿这话,倒也没有反驳,反而说起了在江南时候的一些事情来。说着说着,就不可避免的提到了郦南溪的姐夫、四姑娘的夫君沈青宁。

“其实竹姐儿出嫁前,也很紧张。毕竟任谁将要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居住,都会紧张。她是这样,当年的我,也是这样。不过,后来竹姐儿倒是好些了,只因沈青宁做了一件事。”

庄氏说到这儿,转向郦南溪,“西西可能猜到他做了什么?”

这话勾起了郦南溪的好奇心,“他做了什么?我可是猜不着。”

“他给你二哥去了封信,其中还夹了一封小的信,托他转交给你姐姐。”

郦南溪没料到沈青宁那样的性子居然能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很是愕然,亟不可待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二哥自然是把信给了我看。不然我如何知晓?”

庄氏说着,唇角扬了起来。看着那沈二公子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但写起信来却是热情洋溢的很。

也许,正因为是对竹姐儿说那些话,所以,他的信中文字才能如此热切。

“他和你姐姐说,莫要担心,往后他会护着她。还说,不用紧张,有什么事情,他会担待着。”庄氏与郦南溪道。

郦南溪也没料到沈青宁居然有这份心,在婚前特意与姐姐说起这样的话来,讷讷说道:“那娘你看到后,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自然是当不知道了。”庄氏哈哈大笑,“我跟云哥儿说,只管将信拿给你大妹,就当是瞒着我,没跟我说就是。”

“您不介意?”郦南溪错愕。

“介意什么。往后是他们两个过日子,他们俩情投意合,日子才能愈发的好。他既是心里有竹姐儿,我还巴不得让竹姐儿知道了才好。”

语毕,庄氏顿了顿,又道:“夫妻同心比什么都强。这是你爹一早就告诉我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明白,如今我却要好好告诉你。”

庄氏握了郦南溪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你自打一开始就不喜欢卫国公府。当时你姐姐去争的时候,你几次三番劝我们放弃。想必你是极其厌恶那里的吧。”

郦南溪默默的轻点了下头。

“可是,世间再难的事情,只要你们俩能同心协力,就也不怕了。”

庄氏将声音放的很轻,说道:“你道你爹为什么要去到哪里都带着我们?还不是怕我们在这里受难为。”

老太太算是婆母里面比较公正的了。但,庄氏性子又直,说话还时常不假思索,所以庄氏和老太太的关系一直算不得多好。

“你爹待我一直很好。你们几个孩子都很听话,这是我最大的福气。”庄氏喟叹着轻轻拍了拍郦南溪的手,“但我想,西西往后一定能过的比我更好。”

郦南溪挪了挪身子,不甚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庄氏就道:“你看,所有人都惧他、怕他,唯独你不惧他、怕他,这是为何?并非是你多么胆大。我一向知道,你是最为胆小的。但,为何会这样?”

郦南溪沉默不语,微微垂下了头。

庄氏紧盯着她,继续说道:“西西,他待你好,我知道,你更知道。既然知道,你就莫要担忧。只要你和他一条心,即便是龙潭虎穴,也不用怕。明白么?”

她看着小女儿鬓边的绒毛,看着她娇俏的容颜,心里又是不舍,又是欣慰。

庄氏抬手帮女儿把手中揉搓成一团的丝帕慢慢,轻声道:“这亲事,是他费心费力谋了来的。他必然珍惜。他不是个多情的性子。我只希望你也能够珍惜。”

郦南溪听了这话,猛然抬起头,“他的性子,您倒是知道?”

庄氏不由笑了,“即便不知道,也能猜出来。那么大的人了,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还不够好?”

这回郦南溪是彻底没话说了。

庄氏想了想,推推郦南溪道:“老太太最近晌午好似也睡得不好,你去陪她老人家说会儿话吧。”

现在日头渐渐热了,午间尤其的热。郦老太太年纪大了,用冰也不敢多用,是以午间的时辰最是难熬。

郦南溪有些犹豫,“可我——”

“去吧。”庄氏低低一叹,“我也曾十分怨她。一声不吭就把你往火坑里推,半点儿的征兆都没给我们,突然就得了那样一个消息。”

不只是一声不吭的就将郦南溪推到了重大太太跟前参与选择。

更重要的是,宁王妃来的时候,郦老太太甚至没有和庄氏商议一声,直接就将亲事应了下来。

庄氏握了郦南溪的手,说道:“祖父祖母最疼的就是你。即便老太太做事太过于专断了些,但,心里终究还是希望你好的。”

不然的话,任凭他卫国公本事再大,也没法把东西镇日里往郦府里送。

偏偏郦南溪养身子的那些天里,珍味楼送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都到了蕙兰苑里。很显然,这是老太太默许了的。因为当初第一次送来,就是老太太身边的杏梅将食盒踢过来的。

姑且不论老太太这样的做法合适不合适、正确不正确。但是,很显然,老太太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来关心着郦南溪。

“你祖母终究是疼你的。即便法子不对,即便做的不好,如今你将要离开家了,能和缓一些就是一些吧。”

庄氏知道自己小女儿的性子。

看似柔柔顺顺,其实最是个倔强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就好似插花。旁人插花,只管那花好看、瓶好看,结果是花和瓶相得益彰就可以。

她却不。除非是没有空闲,不然的话,她定要将所有的因素考虑在内,方方面面全部都顾及到,方才满意。不只是结果,连同过程,她都十分在意。

也正是因为这个关系,自打定亲之后,郦南溪和老太太之间虽然也是关系不错,但比起以往来总是多了一层隔阂。

郦南溪禁不住母亲的一磨再磨,终究是往海棠苑走了一趟。

郦老太太听闻郦南溪来看她,很是惊喜,拉着她的手说了好半晌的话。临了,还让郦南溪陪她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

郦南溪不肯喝。老太太说这个解暑,怕她在烈日最强的晌午里这样两个院子来回一趟受了暑气,非要她喝不可。郦南溪就勉为其难的陪着祖母喝了一些。

不过,喝完之后倒是真的神清气爽了不少。

回到蕙兰苑的时候,庄氏还在郦南溪的屋里等着她。看到女儿回来,庄氏笑问怎么样。

“挺好的。”郦南溪绞着手指,慢慢说道:“娘,其实我发现祖母和他有一点挺像。”

她口中的“他”是谁,庄氏心中了然,除了卫国公外不作他想。

听闻女儿这样说,庄氏大奇,“他们两人有何相像之处?”

郦南溪嗫喏半晌后,轻轻说道:“都挺霸道的。”

庄氏怔了怔,哈哈大笑。

六月底的时候,郦四老爷赶到了京城。

郦南溪有半年没有见到父亲了,一见面就忍不住眼眶湿润,急急跑着奔了过去。

郦四老爷相貌清雅,却因不苟言笑而显得有些刻板。

但是,在见到郦南溪的那一刻起,他平日里总是板着的五官瞬间柔和了不少,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许久不见,西西倒是更爱哭了些。”郦四老爷看着女儿眼泪汪汪的模样,心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她气色不错,这才放心了些许。

他朝旁边站着的庄氏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见庄氏笑了,这便和郦南溪并行着往里行去。

郦三少和郦四少随在母亲后头也跟了过去。

郦四少低声和郦三少抱怨:“爹真是。咱们在家几个月也不见他笑一次,如今一看到西西就笑了。”

郦三少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郦四少继续说道:“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爹笑一下呢?他心情好的话,今晚他检查我们功课的时候,好歹能放我一马。”

郦三少和郦四少的课业都极好。不过,郦四老爷却觉得他们做的不够,总是严格要求他们,让他们更进一步。

郦四少最怕郦四老爷检查他文章。每每夸赞过后,总会来一句:言辞太过华丽不够平实,需得收敛着些。

偏偏今天父亲刚刚过来,肯定要考他们文章的。

听了郦四少的连声哀叹,郦三少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郦四少就也跟着他止了步子。

“我倒是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面对着郦四少希冀的目光,郦三少沉吟道:“西西都快哭了,爹想让她高兴,所以爹笑了下。”

他用眼角扫了郦四少一眼,“不然,你也哭一个?说不定爹也就能对你笑了。”

郦四少桃花眼眨了眨,终是不再多言。

一进七月,四姑娘就回了郦府。

庄氏见状怨了她几句:“西西又不是没人照顾,我还在呢,还有你爹、你哥哥们,哪就需要你回来添乱了?”

四姑娘知晓母亲这是怕自己这行为惹了婆家不喜,便道:“夫君帮忙求了婆婆,婆婆答应了我才来的。母亲不用担忧。”

听了这话,庄氏方才放心了些。想了想,又拉过一旁笑得眉眼弯弯的郦南溪,“瞧见了没?你姐姐和你姐夫感情多好。合该着就得这样。跟你说过的你可别不当回事,以后嫁了人一定要警醒着些。”

她一番无意的言辞,结果让两个女儿同时都红了脸。

庄氏想了想,自己那话说得是有点直白了些。不过,意思到了就成,反正她说的也没错。

看看两个女儿,她越瞧越喜欢,忙不迭的让人重新查点下嫁妆免得出了岔子,又让人赶紧收拾了屋子给大女儿住。

“就将四奶奶原先的屋子收拾出来即可。”庄氏扬声吩咐懂啊。

四奶奶便是四姑娘。她如今已经嫁了人,说起来的时候,称呼可是也得变了的。

到了初七那日,出嫁了的姐妹们都回到了家中,另有亲朋女眷到了郦府,来给郦南溪添妆。

六姑娘和五姑娘自然也回来了。

四姑娘在外帮忙招呼着客人,六姑娘不耐烦理那些琐事,索性就到了郦南溪的屋子里来凑热闹。

八姑娘原本一直在和郦南溪说着离别的话,说的眼泪汪汪的都要止不住了。一看到自己的亲姐来了,八姑娘赶紧把眼泪给摸了,瞬间就止住了刚才的哀戚模样。且因着动作太快,一下子别不过来,开始打起了嗝。

郦南溪知道八姑娘一直有些怕六姑娘,生怕六姑娘看到八姑娘因她出嫁而哭不高兴,就微微侧身挡住了八姑娘,回头朝她说道:“既是打嗝,就去找郭妈妈要点茶来喝喝。”说着,不住的朝她使眼色。

八姑娘晓得郦南溪是让她借机赶紧离开,免得被六姑娘瞧出来端倪,就赶忙点了点头,快步离去往茶水间去了。

六姑娘浑然不知刚才八姑娘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她上下打量了郦南溪一番,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倒是越发出息了。看你打扮成这样,倒也人模人样的。”

这话让郦南溪微微皱眉,忍不住驳道:“六姐姐这般也是很不错。打扮成这样,倒也快要人模人样的了。”

六姑娘怔了怔,不由笑了,嗔了郦南溪一眼,哼道:“你看你这嘴多利。原先还怕你去了国公府里吃亏,如今看看,还指不定吃亏的是谁。”

语毕,她想起往事,眼神黯了黯,却在转眸望见窗外的五姑娘后,神色间瞬间转为鄙夷。

“嗤。看她那戴的满头是金满身是玉的样子,着实可笑。生怕旁人不晓得她有那几两银子似的。”

因着是在夏日,所以窗户大开,从里面能够明显的看到外头情形。

听了六姑娘的话,郦南溪朝外望了一眼,说道:“许是夫家疼惜她罢。”

六姑娘掩口笑道:“疼惜?她姿容平平又嫁妆稀少,他家那个又不缺侍妾,凭什么供着她?要我说,她这是胡来显摆给你看呢。”

“和我有甚么关系。”

郦南溪这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细问六姑娘,旁边已经响起了一声笑唤声。紧接着,五姑娘的身影出现在了屋内。

郦南溪和她着实没有什么话好说,见了她只互相唤了一声打个招呼便罢。

哪知道她不欲理会五姑娘,五姑娘反倒是硬生生凑了过来和她说话。先是夸赞她衣裳美,继而夸赞她首饰好看,最后又夸赞她的腰间挂着的荷包精致。

将所有的话说了一遍后,五姑娘忽地说道:“姐姐我是过来人,如今要好生奉劝妹妹一句,如今在家里行事张扬就罢了,到时候嫁了人,定然要收敛起性子来,好生伺候婆母才是。不然的话,太过不懂礼数怕是要遭人耻笑。”

郦南溪随口淡淡的应了一声就作罢。

五姑娘扫了眼她头上发簪,死死盯着她发簪上那雕刻精美的凤尾好半晌,忽地笑道:“你不听我言,我也无妨。只不过往后若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可是没人能够救你了。”语毕,她一甩袖子往外行去。出了屋门后,又是笑语盈盈的样子。

“我就看不管她那轻狂样子。”六姑娘看着五姑娘的背影冷笑,与郦南溪道:“你别理她。她这是在说酸话呢。谁不知道你的聘礼多?谁不知道夫家重视你?还就她说这种话。”

国公府送来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并两万两银子。

银子的数目旁人或许不知晓,但是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从国公府出来一路浩浩荡荡到了郦府,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却是京城人俱都知晓的。

郦南溪原本也把五姑娘的言行举止放在心上,听了六姑娘的话后,她只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便作罢。

到了第二天正日子,郦南溪一大早就被母亲叫了起来,梳洗打扮。

新娘装扮起来极其费事,绞脸梳头上妆,一样样下来,程序均是十分繁琐。新娘子不能乱动,只能挺直了脊背慢慢熬着。

待到这些全部弄好,郦南溪已经脖子酸腰酸肩膀酸了。

四姑娘看着她上完妆的样子直乐,笑问道:“要不要让人给你揉揉肩?松快松快应该能够好上许多。”

郦南溪没有拒绝姐姐的好意,就让她将金盏叫了进来。

四姑娘看着郦南溪一脸痛苦的样子,笑着宽慰道:“你也无需太过担心。须知都是这样过来的,熬一熬就也没事了。”

郦南溪就问:“姐姐出嫁时候也累得很么?”

“可不是。”四姑娘重重点了点头,“我一路上京又急急出嫁,比你可是累上许多了。”

郦南溪大大松了口气,“那不错。看来我还不是最惨的。”

四姑娘笑嗔了她一句,又轻拍了下她的手臂。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郦三少和郦四少还有六少爷七少爷都去帮忙堵迎亲的人了,不在这里。反倒是二房庶出的八少爷来来回回的跑着,不时的和郦南溪说起外头的情形。

他年纪尚小,出入女眷之中倒是没甚忌讳。

“啊啊,宁王府嫡出的孙少爷来了!”

“咦?还有定王府的世子爷。”

“哦哦,了不得,刑部尚书来了……”

小家伙一路跑一路叫,吱吱哇哇的,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倒是冲淡了这离别的伤感情怀。

重廷川带的人多,而且,也没有谁敢真的强行去拦住他们那一帮人。八少爷还没来得及跑第四趟,门就已经打开了。

郦南溪哭着和父母兄姐还有祖母道别,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由三哥背着一步步朝着喜轿行去。

因着刚才和父母道别时哭得太过伤心,她这时候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郦三少就一边走着一边轻声说道:“你莫慌。我与你二哥商议过了,到时候来京城读书,终归是能多陪陪你们。”

听了这话,郦南溪又惊又喜,抽泣着笑,“真的?”

“自然是真的。”郦三少轻声却坚定的道:“你不用慌。无论前景如何,终归是有办法解决的。”

郦南溪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便已经走到了喜轿前头。她被哥哥放了下来,由人搀扶着进入轿中。

轿子抬起,微微晃动。不知过了多久,好似有三个春秋那么长的时间,轿子终是停了下来。

郦南溪紧紧的握住手里的苹果,紧张的等待着。

轿帘被掀开。

她被人搀扶了出来。一步步往前行着。

喜悦声震耳欲聋,让她紧张的心里发慌。

即便曾经答应了父母兄长,一定要试着适应这个地方。可是迈步进入这个让她曾经排斥无比的家里,依然让她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的紧张。

郦南溪一步步行着,只觉得呼吸愈发艰难,脚步愈发沉重。

就在她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住,下一刻许是就会握不住手里的苹果时,突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一声低笑。

“莫不是紧张了?”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不远处响起。如往常一般似是十分的不经意,却带着让她莫名安心的力度与沉稳。

“有我在,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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