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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阮青瑜心下慌乱无主,立刻回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来,她盛装打扮后,要去梁墨珏的舱房,可还没敲响舱房的门,她就感觉到后颈一痛……
是有人故意敲昏了她和红豆,把她们俩扔到这甲板来的!
此时,躺在地上的红豆也悠然转醒,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见到周围的人,立刻意识到不对,她怎么会和小姐在这儿?
“小姐!”红豆忙叫了一声阮青瑜。可阮青瑜此时已经脸色煞白,根本顾不上回应她,直接用手遮住了脸,就往自己的舱房跑去。
红豆知道这事情不对,也赶忙打地上爬起来,跟上了阮青瑜的脚步,随她一块去舱房了。
舱房中,阮青瑜白着一张脸,脸上都是泪痕。昨夜精心抹的红唇、擦的香粉、梳的头发都乱糟糟的,她一想起那些乘客的眼神,就忍不住地哭,“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我说过,万无一失的吗!”
她难得动了真火气。
一个大家小姐,就这样宿在甲板上一夜。幸亏是没遇见有坏心眼的人,若是遇见了,只怕此刻她的清白已经没了。
而阮青瑜将这一切都怪罪在了红豆的身上,若不是红豆,她岂会如此?
“肯定是那个月白!她路上瞧见了咱们,准是她指使的人!”红豆一口咬定了是月白。
提到了月白,阮青瑜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怒意,她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药也下了,我却被打晕丢到甲板去了,你要我如何自处!”
红豆也没了别的法子,她吞了吞口水,心虚地道:“小姐,这船上也没有认识你的……”
“怎么会没有!”阮青瑜白着一张脸,阮家在苏州当地,也是有名人家,而现在船上也都是去苏州的人了,如今不认识,若是将来见到她,说出了今天的事情呢?
那该如何?
早知道就不听红豆的话了!
她心中一时痛悔无比,“不行。我得去找月白问个清楚……不,我得先去找梁先生!”她脑子里也认定了,是月白派人把她们主仆俩扔到甲板上,让她们丢了这么大的脸,她要去质问月白,凭什么这样做!
粗略的梳妆了一番,阮青瑜就带着红豆一路疾行到了梁墨珏的舱房门外。却没想到门是虚掩着的,她不过轻轻一推,就把门推开了。
刚推开门,就有一道含着慵懒和疲惫的语气,“谁?”
那是一道女声,阮青瑜立即认出来,那是月白的声音。
“是我!”阮青瑜一听到月白的声音,马上就走进了舱房中,舱房中没开灯,她随手按下了开关,灯才亮了起来。
暖黄色的灯光下,她看见月白正坐在桌前,对着一个小镜子画眉,见到她来了,月白放在手里的黛笔,“阮小姐,你怎么来了?”
月白现在很是疲倦,昨日和梁墨珏共度了一夜,没想到那药性凶猛至极,两人折腾到了将近天光才好。得亏这一等船舱里有单独的盥洗室,她洗完澡后已经天亮,睡下没一会儿,惦记着还有事要做,就强自起来了。
梁墨珏倒是个精神的,带着小怀去给她拿早饭了。
但她不知道阮青瑜此时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你!”阮青瑜上前一步,一眼就扫到了月白雪白脖颈上的青紫痕迹,让人看了害臊。她盯着那痕迹半晌,才道:“原来如此……”
听不懂阮青瑜的话,月白一头的雾水,她问:“阮小姐你说什么?”
见她装无辜,阮青瑜柔柔弱弱的声音也尖了起来,她冷哼了一声,“昨夜是不是你派人把我和红豆打昏,还把我们俩扔到甲板去?月白小姐,你做事怎能如此恶毒!”
莫名其妙被扣上了一个恶毒的帽子,月白登时放下笔,拧起了眉,两腮微红,目光却坚定,“阮小姐。还请你把话说清楚,不要无故给我扣帽子。”
她这么一说,阮青瑜却语塞了。
自己做的那档子事,到底是不光彩的,她总不能把真相都告诉月白吧!可她又该怎么说呢?
正当阮青瑜冥思苦想之际,梁墨珏回来了,他手上拿着食笼,见到阮青瑜和红豆,本含着笑得脸顷刻间冷下来,“阮小姐,你为何来此打扰我夫人休息?”
阮青瑜回头看向梁墨珏。
他今日穿着件深山青色的长衫,身量笔挺又清瘦,眉宇间带着凉意,这时正望向她,丝毫不似先前温和。
“梁先生,我……”阮青瑜才要开口,就见梁墨珏想起什么似的,走上前来,来到了月白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问,“阮小姐可是为了夜宿甲板一事来的?”
他怎么知道这事?
“既然阮小姐来了,那我也不好不告知阮小姐了。昨日阮小姐来我舱房门口,被我的人不慎打晕,那人不知道阮小姐居住在哪间舱房,便将你放在了甲板上。这事儿是他不对,不过阮小姐大人有大量,应当是能原谅他的吧?”一番话,让阮青瑜脸色青白,她万万没想到,这事情不是月白做的,而是梁墨珏所为。
“梁先生,你怎能放任手下人如此呢!”红豆为阮青瑜抱不平,上前便问。
“放任?”
听到这句话时,梁墨珏倒也不恼,只一扬眉头。他倒是从未见过有如此会倒打一耙的女子,既然红豆说放任,那他也不得不为自己解释一番。
“昨儿个侍应生进了我房中,却没锁上门。我手下人又见两位在门口驻足,怕发生什么偷鸡摸狗之事,才粗莽地把两位打晕。让两位夜宿甲板,确实是他不对。不过阮小姐知书达礼,想来是会原谅的吧?”
轻巧的一番话,却让红豆和阮青瑜都青白了面孔,她们知道,梁墨珏这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只不过没有明说出来而已。
“小怀,送阮小姐出门吧。”梁墨珏也无意再和她们俩说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小怀是知道昨天的事情的,因此看了阮青瑜一眼,带着不屑的神采,“阮小姐,还请和我出去吧。夫人和三爷都要用早饭了。”
阮青瑜不好再待下去,一是没脸,二是不想再惹恼梁墨珏,否则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要是整船人都知道自己做的事,她的脸面就真的全无了!
“我自己会走!”阮青瑜没好气地瞪了小怀一眼,扭过头转身就走,红豆亦磕磕绊绊地跟在她身后。
不过多时,主仆俩就一块离开了。
在梁墨珏眼神的示意下,小怀也没回来,反而是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三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月白不是个粗笨的人,她望着梁墨珏,“昨天她们怎么会在你门前?”
她们主仆怎么会在自己门前?梁墨珏无奈一笑,扮足了受害者,将一些事情隐下,将一些事情说出,“……便是如此了。”
知道事情起因结果,月白一时也呆住了,她有点不可思议,“阮小姐给三爷你下的药?”
梁墨珏点一点头,又叹气,“却没想到有你在。”
说到这事,月白脸色飞红,她忙去吃早餐,并揭过了话题,“三爷,我们还要多久到苏州呐?”
见她羞红脸颊,梁墨珏也不多提,顺着她的话便讲了下去。
阮青瑜一路咬着牙回到了舱房里,鬓间的钗子摇摇欲坠,她一把拿下,朝地上狠狠掷去,得亏是金制的,要是玉钗,怕是登时就要碎了个四分五裂。
“你看看你出的好主意!教别人知道了不止,还让我们平白遭人这样羞辱!”阮青瑜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红豆也知道这回自己的计策是害惨了两人,于是苦着脸色,对阮青瑜说:“那小姐,接下来怎么办?你该不会回去了,真要嫁给那病痨鬼吧?”
邢云商可不是什么良配。
提到这,阮青瑜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说道:“先回苏州吧……还好今天的事别人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怕回到家中,爹爹非得打死我不成。”
但她也记住了梁墨珏和月白这对夫妻。
半日就这样一晃而过,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安宁号总算是来到了苏州的码头,缓缓停靠了下来。
自船上下来,月白伸了个懒腰,她昨夜实在劳累,一整天也精神恹恹。
梁墨珏知道她为何,便半抱着她一块上了车。
到苏州已是四点钟,若现在就要往安曲去,怕是要开车到半夜,届时寻个住处也麻烦。
倒不如等明日修整好了,上午起来,再开车过去,想必傍晚便能到了。
“……苏州城还是那么热闹。”月白掀开白色的蕾丝窗帘,眼睛盯着外头繁华的街景,不由感慨道。
之前梨花班便在江南活动,她也来过苏州几回的。
“等找回了墨瑶,再带你在苏州城中玩。”梁墨珏听了她话,如是说道,语气宠溺。
月白想到墨瑶,面上又浮现出忧心,她讲:“也不知道墨瑶现在过得如何。明明不过七八日的时间,我却觉得已经过了大半年似的……”
她叹一口气,梁墨珏亦是拉住她手,温声安抚,“到时候还得让你劝她呢。”
她们俩的关系好,这事,月白自觉是责无旁贷的。
梁墨珏在苏州早就安排好的住处,是位于一条城中河畔的旅店,西式的建筑,但里头的伙计都穿着马褂和戴着瓜皮帽。他们的房间在三楼,小怀他们则安排在二楼。
月白进房间时,是如明丰公寓般的布局,有阳台、有客厅,还有盥洗室和卧房。
不过这样的房间,梁墨珏要了两间,他们两人一人一间。
月白知道,他有事要处理,自己在的时候总是不大方便的。
“你和张询留在这儿,我至多过三日,就从安曲回来。若是我到时候未归……你便先在这儿。”梁墨珏坐在一张靠背椅上,他才洗完澡,头发还是湿哒哒的,但已经用钢笔在纸上飞快地签了个字,然后递给了坐在对面的余昆安,“这东西,谁都不能拿到。谨慎点。”
余昆安点头,道是明白了。
在苏州住了一晚,第二日便要去安曲了。月白打着哈欠上车,有些困意。
“三爷,去安曲不多带些人么?”他们这回统共就两辆车,一辆坐了他们与小怀玉杏,另一辆坐着梁墨珏带的两个小厮和兰喜。
比起坐船时的阵仗,倒是小了不少。
“这回去安曲,至多三天时间。安曲不大,三天已经足够了。若是那时还没找到的话,咱们就只能先回苏州来,不用带那么多人。”梁墨珏命人开车,并对月白解释道。
月白了然地点点头,可心中也忧心了起来,若是在安曲还找不到墨瑶的话,那该怎么办?
这忧愁,在到安曲的时候仍在心头盘旋着。
安曲是一座小城,离苏州有几乎一个白天的车程,他们到安曲的时候,已经是金乌西坠的时分。幸亏夏日里天暗得慢,天还是亮堂堂的。
因是小城的缘故,安曲没有什么大酒店,也没有大旅馆,只有几间客栈。
他们从车上下来,寻了看起来最好的一间便定下了房间。
客栈老板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看起来很好相与,月白一进客栈,就先和他打听起来人。
“老板,你可见过一个姑娘?大抵这么高、这么瘦……”她把墨瑶的特征说了个遍,可老板只是笑着摇头,说:“没见过的。”
月白闭了嘴,轻叹了口气。
但梁墨珏没讲什么,只按住她的手,对她低声讲道:“明日再去问问。”
她点一点头。
月白在白日里只喝了点水,又吃了几块酥饼,到了晚上的时候,肚子就开始饿得咕咕叫,梁墨珏在楼下点了一桌饭菜,便邀众人一块用起来。
不过月白胃口不大好,因此就吃了一点,又喝了半盏清茶后,就去客栈门口走走。
才走出客栈门口几步,她便碰见了两个孩子。
都是女孩儿,一高一矮,年纪瞧着都不大,但两双眼睛黑白分明。
“你们吃糖么?”见到比自己小的孩子,月白的心是软的,她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来,都是先前在苏州买下的酥糖,一颗一颗的用纸包裹好的。
无聊的时候,她嘴里就含一颗。
那两个女孩儿显然是爱吃糖的,从她手上接过后,一个比一个快的塞进了嘴里,并都自我介绍起来。
月白知道了那高的女孩儿叫小年,矮的女孩儿则叫绵绵。
绵绵声音一如其名,绵绵软软的,吃完一颗糖后,又巴望着她。
月白以为是她还想吃糖,正想要再拿时,就听绵绵蓦地说道:“我就说吧,这个姐姐一定是好人。要不然,怎么会和瑶姐姐画上的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呢?”
一句话让月白登时愣住,绵绵说什么?什么瑶姐姐?什么画?
瑶姐姐……
难道是同音的人?
“绵绵,什么瑶姐姐呀?”她亦是软着腔调,耐心地问道。
小年在这时候说话了,“三天前,我们家旁边搬来了个漂亮姐姐。她长得可好看了,还会用铅笔画画,画的人和真的人一样呢!刚刚我和绵绵见到你,发现你和瑶姐姐的画上的一个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月白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墨瑶是曾学过西洋画的,之前也曾为她画过小像,和她是分毫不差的。
按照小年的描述,难不成那个漂亮姐姐就是……
“你们带我去那个姐姐家好不好?”月白顾不上其他,立刻问道。
因为吃了她几颗糖,小年和绵绵自是点头,带路积极得很。
而她们家里客栈也近,不过半刻钟的路程,月白就来到了一条巷子里。
她跟随着小年和绵绵到了一扇木门前,深吸了口气,紧张地伸手敲了敲门。
“来啦——”里头响起熟悉的女声,这让月白立马睁圆了眼睛,下一刻,木门被打开,一个标致明丽的女孩儿出现在了面前。
她穿着件鹅黄色的衫子,头发微卷,脸上缺了点血色,但依旧秀丽漂亮。
不是墨瑶还能是谁?
“墨瑶!”经过这么些天,月白总算找到了她,不可谓不激动,她上前就抱住了墨瑶,“你真的在这儿!”
见到了月白,墨瑶亦是惊愕,她回抱住月白,“月白,你怎么来了……”
墨瑶租赁的屋子,带着一个小院子,院中生长着一棵高高的海棠树,时下是满树的绿叶,她平日里在这绿叶下画画。
这时天已经黑了,院中也挂着风灯,墨瑶将月白带到了正屋里,给她倒了一杯凉白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平时也没人来我这喝茶的。”
月白却记得,墨瑶在家中也是好香茗的。
她不由有点心酸。
“你告诉我,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爷跟我说了,你打伤了王永昭就逃了……你到底去了哪?”月白一连串的问题吐露出来,“我还在船上见到了你。那船不是去上海的么?你怎么会在上头?”
面对着这一连串的问题,墨瑶坐在椅子上,一个一个回答,“自从知道是王永昭害的玉和,我每日每夜里都记着他。那日叫我找到了他,我便偷偷拿了哥哥放在书房里的手枪,伤了王永昭……我本是想要他的命,可我没用,下不了那手。”
“那你人呢?”月白忙问道。
墨瑶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眉眼低垂着,“我在找到王永昭前,买了船票。伤了他后,我便躲在了一间破庙里,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码头乘船。我没在上海下船,因为我知道杜家的人一定会在那儿等我,所以我便在中途下了船,又买了张去苏州的火车票,也是三日前才到的安曲。”说到这,墨瑶的神色愈发的黯淡,“玉和不在,我便在这儿。反正上京我也回不去了……”
“怎么回不去?三爷没让这事情流露出半分,王家的人也不敢报警。否则,王永昭是要吃牢饭的!”月白眼中带着心疼,“这回教我找到了你,我便一定要带你回去的。你不知道,家里的人有多担心你……”
墨瑶却摇头拒绝了,“玉和已死。而母亲……又是间接的凶手,我不愿回去,也不愿再被她逼着做什么。”
她对梁母,到底心生了怨怼。
“可是……”
月白咬着唇,她看着墨瑶比起之前消瘦了太多的侧颜,心中一沉气,决定还是说出真相,“其实……其实……林老板他根本没有死!他应该还活着的!”
听闻这话,墨瑶登时抬起脸,一脸惊讶,“你说什么?”
月白该不会是骗她的吧?
月白心中不忍,把真相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当她说完后,才发现墨瑶已经是两眼含着泪,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衣裳上。
“哥哥他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他难道不知道,玉和若是死了,便是要了我的命么?”墨瑶哑着声说道,她身体未恢复,加上一路劳顿,此时情绪波动过大,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月白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喝,“三爷,三爷他……”她想挽回一下。
但还没等她想出理由,就听见梁墨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才骗了你。”
月白和墨瑶愕然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眸色淡淡的梁墨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