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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月白不是自己逃走,那便是被王梨花带走了。
梁墨瑶知道他内心焦灼,款款坐在了他身旁,为他斟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旁边,“吉人自有天相,月白那样好的人,定然是不会有大事的。”
接过那杯茶,梁墨珏抿了一口,道:“这京都偌大。如是月白进了京都,倒还好,大可将城门暂封,派人去寻。可若是出了京都……”
若是出了京都,便似一滴水流入大海,难以寻踪。
“那绑匪行事,定然不是毫无章法的,他们绑了月白,一定是有所求。所以月白的安危,哥哥大可不必太过于担忧。”作为局外人,梁墨瑶冷静地分析,“绑匪多数是为求财,那么这几日他们一定会递来信件,威胁哥哥。哥哥只需要等着信件,到时候将他们全都揪出来,便可以找到月白了。”
一番话让梁墨珏心稍微定了定,他点点头,就又看见梁墨瑶有所探究地问道:“不过哥哥,若是月白回来了,你会如何?”
会如何?
月白于他而言,比从前经手过目过的任何珍宝都要珍贵,倘若月白回来了……
“我会护佑她,让她一世不得烦恼。”他笃定地说道。
若是月白回来了,他一定会护她周全,不会再发生今日的事情,让她永远都没有烦恼。
并且……
他会让月白一直留在身边,不会让她离开。
京都,一条小胡同内,两扇门前。
“最多租个几天,又不会碍着你接下来出租,这五钱银子已经顶天了!”王梨花站在马车旁边,和房东讲着价,她抱着双臂,“要不然再让你点?八钱银子?不是我说,这读书人不就该好好读圣贤书吗,和我这个女子纠结这几钱银子作甚?”
她对面站着一个戴眼镜的长衫书生,他嘴巴笨,斗不过曾经开戏班的王梨花,一时间只好甩甩袖子,“好罢!八钱!现在给!”
王梨花讲到了价,也心满意足了。她从怀里掏出个荷包,从中取出银子,塞到了书生手上。
得了银子,书生也不再理她,转过身就走了。
这条胡同偏僻得很,书生一走,就只剩下王梨花和马车了。她看着书生走远了后,又跑前跑后的,确认了再没别人路过,就上了马车,把月白拉下来。
“唔、唔唔!”月白一天一夜没吃饭,又被捆得这样严实,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被王梨花拉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瘫跪在了地上。
一见她这样,王梨花顿时啐了一声,“要死呢你?还不给我起来!和我一块儿进去!”她用力拉起月白,把院子的门推开,然后把月白一把推了进去!
她又上马车拿了行李,再把马绑好,这才走进了院子,转身把门砰地一声关好。
月白跪坐在地上,也不是她不想起来,是被麻绳绑着,她动弹不得。
王梨花进了院子,确认安全后,才把月白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她道:“你也给我安分点,别想着跑!”
说着,他一把拿下了月白口中的破布,月白这才大口大口地呼吸起空气来。
“喝点水,别死了!”她把一个水囊扔到月白面前,月白拿起水囊,慢慢地喝了两口水,喝完后擦了一把嘴,“你把林二杀了,不怕被巡捕抓?”
王梨花想起了林二,嗤地一笑,她拿回水囊,也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道:“怕抓?那破庙,十天半个月才有个乞丐进去住的,等巡捕发现那短命鬼的时候,我早就出京都了!”
她如今怎么也算沾了亡命之徒的边,看得月白胆寒。
“不过……”王梨花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她眯了眯眼睛,危险地看了月白,“你最好期待那梁三爷不报警,若是报警了,我没活路,你也别想好好活!”
“不过梁三爷那样聪明的人,他要是在乎你的性命,一定不会报警。”王梨花又笑起来,她捏了捏月白的脸,“你如今可是我的摇钱树呐……月白,你等我明儿写了信出去,你应该就能回去了。”
她的言行举止,都像疯子一样,让月白心惊肉跳。
只是三爷那……
三爷现在应该发现自己失踪了,他有没有找她?
若是王梨花写了勒索信……
那三爷会怎么样?
三爷……三爷……
月白心中不断地念着他的名字,让她慌乱惊恐的心勉强安定了下来。
王梨花租的这户小院子一共有两间房,为防止月白跑走,她夜里和月白共住一间,睡下时,还将月白手脚都用麻绳绑上打地铺,自个儿在旁边的床上睡得香甜。
只是这初春本就未散去寒气,加上月白之前因为陆家的事落下了病根,着不得凉。
打了一夜的地铺,临到天刚亮的时候,就发起热来了。
王梨花是睡到日上三竿的,等她起来时,发现月白缩在地铺一角,蜷着身子背着她,一动也不动的。
她打了个哈欠,趿着鞋子走到月白身边,懒声喊道:“怎的还不起来?”她喊了两声,月白依旧不动,王梨花心下生疑了。
该不会是死了吧?
一起了这念头,王梨花就吓了一跳,赶忙蹲下身把月白翻了过来。
若是死了,她的银子筹划都要打水漂,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月白被她翻过身,她已经烧得昏昏沉沉的,眼皮子上像压了千斤重担一样,怎么睁也睁不开,难受得直哼哼,一张脸苍白,嘴唇干裂,但两边脸颊还晕着不正常的红。
这是发热了!
王梨花心落了一半,可又皱起眉来,没好气的拍了月白一下,“快醒醒,别在那装死。”
她身上统共就留了一点儿银钱,月白病了,自是要抓药的,可她并不想花那钱,只想着让月白快快起来喝些水熬过去。
但月白这两日经历实在是让她累极了,根本起不来身,眼睛都睁不开,在那紧紧蹙眉,微弱的呼吸着。
王梨花翻了个白眼,是不能让月白再这样躺在地上的,否则只怕她这条小命真的要交代在这。
她从鼻子里出了气,挽起袖子,把月白从地上一把拖了起来!
可王梨花虽能用砖头打林二,但到底也是个女人,月白这几个月在梁府又养得比以前要圆润一点,她这刚拖起来想再提,竟是提不动了。
“倒霉玩意儿!赔钱货!”
王梨花啐了一口,她用力地把月白往床边拖,最后松开手,先让月白靠在床沿,她赶紧去给自己倒了杯凉水补补力气。
月白靠着床沿,身体歪着就倒下,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越来越红,让人看了就心惊。
王梨花喝完水,立马上前用力把月白拉起来,紧接着一推,就把她推到了床上。
她给月白盖上被子,又走到门外从井里打了半桶水,再拿了两块巾子浸在水里,轮着给月白敷在额头上。
从前在班子里,一些不出名的小戏子生病发热,通常都用这法子来降热,她可舍不得花钱买药的,如今也是这样。
只是这一敷敷了半个多时辰,王梨花再试温度时,月白额头仍旧是滚烫的。
“哼!”王梨花把巾子一丢,这不去抓药是不行了,她一边骂着,一边起身,“真是个赔钱货,这回不向梁家多敲点钱,都对不起我这般辛苦!”骂着月白,她从怀里拿出钱,在光下数了数,就朝外头走去了。
她要去药铺给月白抓药,不能让这摇钱树死在这了。
药铺离王梨花租的小院不近,得走出两条街去。
“掌柜,抓药。”她走进药铺,直接说了要求,“我家妹子起高热了,来副降热的药。”
药铺掌柜是个中年人,留着两撇小胡须,他瞅了王梨花一眼,“发高热?那得大夫依症下药,否则怕是不灵的。”
“没事,你这给我抓一副就行了,请大夫多麻烦啊。”王梨花回拒了,她瞥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外头,补充了一句话,“要便宜的啊,你要是用贵的药材,我可不要。”
找大夫?
那自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找大夫要多余的钱,光是让大夫见到月白,万一那丫头发起疯来说漏嘴了怎么办?
掌柜还从没见过这样当姐姐的,撇了撇嘴,心想着真是抠门,但还是转过身去拿了药材。
毕竟还是做生意最重要。
“一共一两银子。”把药材打包,掌柜推到王梨花面前,说道。
话让王梨花霎时瞪大了眼,她用尖利的声音问道:“什么?一两?抢钱呐?”她看了那三包药材,又讲:“我不是只要一服药么,你给我这么多作甚?拿回去拿回去,我就要一包!”
说着她就把绑好的药拆了,只拿了一包,“这一包多少钱?”
“三钱。”掌柜说道,他加了一句话,“只不过这退热的药需得吃一天才能痊愈,你真的只拿一包?”
不将他的话放在耳里,王梨花从荷包里拿了三钱银子放在柜台上,拿起药就匆匆出了药铺门。
管他痊愈不痊愈,那都是月白的命,她只要吃了这一包能暂时降下去就行了!
回小院前,王梨花又花两钱银子购了纸笔等物,月白今日发了热,她该越早将人交出去越好。
到小院里,月白已然烧得人事不省了,还在那说胡话,王梨花把纸笔一放,凑近了听,只听见月白口里尽是甚么“三爷、玉杏、小怀……”之话,最多的还是三爷这词。
“但愿那梁三爷能为你多花点银子。”王梨花瞅了她一眼,拿着药材就去厨房里煎药了,“也免得我这为你花的银子打水漂了!”
煎好药后,王梨花端着药凉了片刻,才扶起躺着的月白,一只手粗鲁地捏开月白的嘴,另一只手直接把药往月白的嘴里灌!
月白本来就是个昏沉的,这药喝着喝着就呛起来,不住地咳嗽着,一碗药灌进去大半碗,还有小半碗都洒在了床上、衣上。
“你这要死的丫头!”王梨花衣服上也沾了药汤,她狠狠拧了一把月白,赶紧站起来用湿巾子擦了擦。
回头再看月白,灌了些药下去,人的面色似乎好了一些,这时躺在床上睡着,仍是不安地皱着眉。
“哼!”王梨花擦干净身上的药汤,也不放碗,直接把纸和笔拿起来,开始写信了。
她是识过字的。
这封信是要送给梁府的那位尊贵人物,因此王梨花左思右想,最终憋出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若要月白归,需准备白银八百两、马车一辆,明日正午放在京郊观音庙前。不要报官。”
写完信,王梨花满意地看了看,把墨水吹干塞进信封了,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去。
王梨花走到一条胡同口,她左瞥右瞥,目光扫到一个卖香烟的小男孩儿,顿时眼睛一亮,向那小男孩招了招手。
“把这封信交到梁府的梁三爷那,知道么?”她把信给了那小男孩,又交给他一钱银子,小男孩见了钱就应了,随之就向梁府走去。
王梨花也不敢掉以轻心,一路偷偷摸摸地跟着那小男孩,看见他把信给了梁府后门的小厮时,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那八百两,就要到手了吧!
梁府。
“三爷,有信!”
林松手里攥着一封信,又拉着个卖烟的小男孩,就冲进了梁墨珏院中的会客厅。
梁墨珏正坐在那和小怀商议通知京外商号人寻踪月白和王梨花的事,听见林松的呼喊,他回过头去,一眼就见到林松手里的信,心头一动,知是来了。
王梨花若是为财,这封信应该就是她的勒索信了。
他从林松手中接过那封信,飞快地拆开信封展于眼前看了,简简单单两三句话,沉在了梁墨珏的眼中。
“八百两……呵。”若是月白无恙,这八百两他今日就能准备,可经过破庙里的场景后,他只想将王梨花擒于手,千刀万剐都不够。
梁墨珏静下心神,抬眸一视林松旁边的小男孩,“是谁让你送的信?长什么样?”
小男孩并非个年幼无知的,他伸出手,里头躺着一钱银子,“三爷给我比这多的数,我再告诉三爷。”
倒是个年纪轻轻便会谋事的。
梁墨珏一抬下巴,“小怀,给他十两银子。”
小怀诶了一声,取出十两白银,交到那小男孩手中,把他的手都往下沉了沉。
小男孩这才说道:“是个女人,她大概这么高,脸上还有颗大黑痣!她……”他一骨碌地把王梨花的长相模样都说了出来,句句细致,等到尾声时,小男孩眼珠子转了转,又回想起王梨花的穿着,“她身上还有药汤弄脏的痕迹,还散发着一股药味呢!”
药汤?
莫不是月白生病了?
想到这个可能,梁墨珏沉住气,他轻拧着眉,对着小怀便说:“能闻到药味,那应该还是新鲜的。小怀,你派人去京中各个药铺询问,可有貌似王梨花的女人去买过药,另外,再去找沈敬来。”
小怀挠挠脑袋,问道:“找沈队长作甚?”
“将王梨花的相貌画下,今日内给我贴遍京都,我要她做一个,瓮中之鳖。”这王梨花胆敢用月白要挟,还递来勒索信,那他就要她无路可逃。
“好!”小怀马上应了,赶紧往外走去,怕误事。
梁墨珏再叫小男孩上前,他怕会错过任何有关于月白的线索,紧接着就又问了王梨花在哪儿找他之类的话,问来问去,他心下已经有了结果。
王梨花在京中,不是住在客栈就是住在别人租售的院子里,既然如此……
梁墨珏目光微敛。
他将要找到她了。
王梨花傍晚时吃了碗面,是在路边小摊上吃的。
“听说啊那梁府丢了个丫鬟,像是被人绑了……”两个过路人在她身后的桌子上坐下,讨论着月白失踪的事,王梨花一听见梁府二字,耳朵就竖了起来,不愿错过一言半语。
月白被绑的事,怎么都知道了?
“是啊,梁三爷和巡捕局的沈队长为此还贴了告示,据说只要能找到那丫鬟,必有酬谢呢!”一人感叹道:“这梁三爷当真是个好人,一个丫鬟都如此看重,不似别的大户人家,都不把丫鬟婢子当人看……”
巡捕局……
王梨花忙吃了剩下的面,压了面钱在碗下头,急忙起身就朝小院走去。
梁三爷居然报了巡捕局?!
她回到院子里时,月白竟然能起身了,也不知是那药起作用还是月白命硬。
“你还喝水!?”月白正在给自己倒一杯水,刚要喝时,王梨花就大步上前,一巴掌拂落了那个水杯,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月白手也受到了波及,红痕立刻显现,她吞了口口水,往后退了几步,离王梨花远远的。
只因为王梨花现在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你个赔钱货!害我还给你看病抓药,还租了这院子!要死的倒霉鬼!”王梨花看见月白退后,心头大怒,直接冲上去对着月白就是一顿拧,拧得月白痛叫出声,不断往后退,却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在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