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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梨花班待了十年的时间,王梨花等人的声音早已经日日夜夜的铭记在心中了,那定然是王梨花的声音没错!
可是……
按理来说,王梨花此时应该在千里之外,不该在这儿啊。
她这头正想着呢,那帘子就又被人掀开来,光亮照在她身上,同时,她也看见了在车门口的一男一女。月白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看着他们两个人,惊声道:“怎么会是你们?”
原本的猜想竟然成为了事实,王梨花熟悉的脸映在眼中时,月白仍旧有些不太相信。
“我就说这丫头醒了吧?”王梨花没理会月白,她轻哼了一声,眼睛眯起来,目光中夹带着狠意,对林二说道。
一旁的林二则是目光贪婪地看着月白,露出一抹笑容来,“月白,真是好久不见啊,你这个浑身穿戴,竟比我们都好上不少了。”
这时候的月白才静下心神,仔细看过王梨花和林二的装扮,心中惊愕。
一贯最爱打扮的王梨花,只穿了件灰蓝色的粗布褂裙,往日里乌黑的头发这时竟有发白之处,虽然是挽成了发髻,可却没有抹头油,乱糟糟的,一张脸上也不像之前一样涂脂抹粉,面色蜡黄,多了几分刻薄的凶相。
而林二也和她穿得差不多,粗布衣衫,头发没剪过似的长了不少,浑身上下灰扑扑的,不像个班头,倒像是灾年里逃难的难民。
王梨花打量着月白,也不住点头,赞同着林二的话,“不愧是进了大户人家里做妾,这通身上下的打扮,也值钱得很的。看看这衣服布料,一件也得别人一个月的月钱吧?”
月白看他们俩评论着自己,睫毛微微颤抖,像是一只受惊了的蝴蝶,她不发一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眼光中的惊愕出卖了她。
王梨花和林二,怎么会在京都,还落魄成这样?
“你是不是在想,我们俩为什么还在京都啊?”见着月白这模样,王梨花一猜就猜出了她的心思,嘴角露出一丝狠笑,“那还不都是托了你和花怜那贱蹄子的福!”
月白缩在那,一脸的不知所措,她肤色雪白,梁府新发的丫鬟衣裳也让她穿得生动俏皮,王梨花看看她,又低头看看自个儿,越想越恨,将遭遇全盘托出。
“要不是你们两个,我何至于被赶出京都?”她磨了磨牙,“那该死的温府,心眼小的跟针一样,自己管不住儿子,还把气都撒在我们身上!不让我们几个在京都唱也就罢了,竟还托了人,让我们在江浙都唱不了,整个班子无处可去!”
梨花班的活动范围就是在南方江浙、上海。当初梨花班被温府赶出京都,回到江浙一带后,竟是无人请他们唱戏,王梨花派人东打听西打听的,才知道是温大夫人托了人告诉那些请得起他们的人,谁若是敢请梨花班唱戏,那日后就别想和温府有所交集,还散布了梨花班中戏子不检点的事。
这样一来,就没人敢请梨花班了。
被这一弄,梨花班收入大大减少,哪里还供得起班子上下的吃喝?
再后来,王梨花带着班子北上,却在半路中遭了匪患,多年积蓄散于一夕,班子里的人以方荷为首的,又偷偷窃了卖身契,竟然全都跑了!
如此,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他们把这些事都归罪于花怜身上,心觉得若非花怜当初帮助月白出逃,一切都不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于是他们两人回到京都,想对花怜动手,可没想到花怜要随张家人离去,本以为计划成空,但月白却在这时候出现了。
“花怜那贱蹄子不在,就让你来赔罪!”林二哼哼两声,狠道。
“你身为温少爷的妾,若用你来换个四五百两的,也够让班子东山再起了。”林二搓了搓手,哈哈一笑,“也多亏你今日的出现。那张府哪里比得上温府有钱……”
这话说得月白整颗心都凉透了。
月白的眼睫低了下去,她心如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如何脱困。若是人牙子,她还想从那车窗钻出去,可如今竟然是王梨花和林二夫妻俩人,按照自己对他们的了解,定然是要把自己严加死守地看着的,一缕风都别想从这马车里吹出去。
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
“你们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快把我、我放了!”月白一咬牙,抬起水一样的眼眸,望向那可恶的两人,“别说是把我拉到温府想换钱了,纵然是把十个我拉到温府去,你们俩也是换不得一分钱的!我如今,已经不是温府的人了,你们这主意,行不通!”
她大声说道,底气满满,可王梨花只以为她在扯谎,嗤地一笑,“你还想骗我们两个?”
“我反正已经不是温府的人,你们大可尽管去温府问!问问他们府中,可有一个叫月白的!”月白表面静着,心里波涛汹涌。
“你少在这扯谎!”林二看见她这样,认定了她是在撒谎,一手拉过她的衣袖,摸了一把料子,又把她头上簪着的青玉小钗拿了下来,放在眼前细细观看。
那青玉小钗玉色剔透,旁边缀着圆滚滚的一串小珍珠,一看就十分值钱。
“你身上这穿的衣裳。戴的首饰,你若不是温少爷的妾,能穿得上、戴得起?”林二狡猾地笑了笑,“月白,我告诉你,你可别想诓骗我们。没你好果子吃的!”
他说着,就把钗子塞进袖子里,毕竟是个值钱玩意儿,他得收起来。
月白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发冷,那青玉小钗是梁墨珏叫小怀一块发的,不仅仅是她,玉杏、兰喜也有,可竟然成了林二不相信自己的依据。
不知为何,这时她脑子里竟然想起了梁墨珏,若是他在……
“这是我主子给我的,还给我!”月白叫道,她眉目焦灼,干脆道:“我如今是在梁府做丫鬟,和温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就算是把我杀了给温府看,他们也不会给一个铜板的。”
这话让林二和王梨花脸上的表情都僵了僵。
“梁府?你在梁府做丫鬟?”王梨花不敢信,原本的温府小妾,怎么就到梁府去做丫鬟了呢?
那他们这次筹谋,岂不是又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梁府,你说的是那个梁三爷?”王梨花试探性地说出来,可想想这京中姓梁的大门户,似乎也只有梁墨珏那一个了。
月白看准了王梨花话语中的试探性,知道她是有点犹豫了,立刻接话道:“是,三爷如今就是我的主子,我在他院子里做事。难不成你们还想绑了我这个丫鬟,向三爷要钱吗?”
王梨花想起了那一日梁墨珏和温鸣祺一块儿来领人的事,心中只道,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真是兄友弟恭,连到手的小妾也能让梁墨珏给收了!
不过也是,月白长得比方荷好上许多,温鸣祺当日若真收了月白,又哪儿会和方荷厮混呢?
都是她只顾着数钱,以为月白安安分分成了妾室,没仔细了解!
如今倒是傻了眼了!
若是月白是梁府的人,那么王梨花和林二原先想用她要挟温府换取钱财的计划就落空了,王梨花此时皱起眉来,心下犹豫得很。
梁三爷的名声,她可是清楚得很,她要是动了梁府的人,梁墨珏会做些什么?
她可不敢想象。
可若是把月白放了,她又不甘心,都是这丫头惹的祸!
“要不然……”王梨花左思右想,最后犹豫地对林二说道:“要不然咱们就把她放了吧?”
林二听见这话就不愿意了,他拍了一下王梨花,道:“你想些什么呢?好不容易逮着她,你居然想放了?白日里发什么梦!”
这话说得难听,王梨花面色不好,她撇撇嘴,“可梁三爷是你我能得罪得起的?那温府离梁府还差着些呢,就将咱们折腾死了。这回若是梁三爷动了怒,我们不就完了?”
夫妻二人都是黑心肠的,不过王梨花还会顾及着点,林二是个彻头彻尾狠了心的。
他盯着月白的脸,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人在我们手上,他要是想折腾死咱们,这丫头也逃不掉!”
月白,可是他们手上的筹码。
“要是逼得急了,大不了就鱼死网破!”他又撂下一句话。
王梨花听了这话,神色犹豫起来,林二瞅了她一眼,凉着声讲:“更何况如今放了,你能保证这丫头不把今儿的事和梁三爷说、不报官?”
这话是彻彻底底的把后路堵死了,王梨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行,那就不放了。”
月白坐在原地,未料到不过短短数月时间,林二和王梨花竟成了个穷凶极恶之徒,被钱财蒙了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们如此,那自己该怎么办?她该怎么逃走?难不成,已经是插翅难飞了吗?
她忽然想到昨儿晚上还在和玉杏说改日要重做一份柳叶糕给三爷,可如今看来,梁府她似乎是回不去了。
“月白,看来你在梁府也过得很不错嘛。”林二眼睛盯着月白,把她细细打量着,若非月白今日自己说了,光凭她身上的装扮,他们都不会觉得她只是一个丫鬟。
王梨花也点点头,想起那个青玉小钗,只道:“这一个做丫鬟的,用度比我们从前还好,那梁三爷待你也真是够好的。既然如此,若拿你去换钱,想来也是能换不少的……”
现在这月白在他们俩的眼里已经成了个香饽饽。
“行了,那我就先去驾车了,咱们今儿下午先回去过夜,明天再找个法子,写封信给梁家。”林二说道,他嘱咐王梨花,“你就在车上看着她,免得到时候她又跑了,这丫头精得很。”
王梨花应了,她干脆直接坐到了月白的身边,和她挨得很近,并说:“你给我安分点,断了那些个小心思,否则就别怪我给你好看!”
月白往里头缩了缩,她垂下眼睫,不想要和王梨花有过多的交流,只咬着唇,内心无措至极。
她到底该怎么办……
梁府。
“月白怎么还没回来。”已是下午时分,可月白迟迟不归,梁墨珏坐在椅上看着报,对着旁边的小怀问道。
小怀心里也奇怪着,月白这人从来是办完事就立刻回来的,这早上出的府,怎么能到下午还没回来呢?他挠了挠头,“是啊,咱们不还安排了老贾在那等着么?”
老贾是今儿他雇的人力车车夫,在梁家办事很久了。
合上报纸,梁墨珏摘下戴着的西洋眼镜,眸光浅淡,吩咐道:“老贾人呢?叫他来。”
小怀得了吩咐,立刻他这一去,就是去了半个时辰,当老贾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景了。
来到了梁墨珏眼前时,老贾满脸愧色,而小怀却眼含焦灼,见到梁墨珏就道:“月白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
本就等得不耐烦的梁墨珏倏地抬眸,目光探向老贾,声音有点沉,“人怎么就不见了?不是让你等着她?”
京都偌大,码头更是人员复杂,梁墨珏怕月白会遇上事,所以才特地让老贾带月白去码头,再在那等她,好送她回来。
可如今月白人却不见了?
“三爷、三爷,我送月白姑娘到了码头,便在那等她了。只是……只是……”老贾愧疚地讲道:“只是有个人让我帮忙拿个行李箱,我想着帮个忙的功夫,没什么。谁知道帮忙完,月白姑娘就不在码头边了……”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梁墨珏的心沉了下去,他抚了抚额头,眼神冷锐,直接开口,“小怀,去找人。找遍整个京都,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务必把月白给我找回来!”
应了一声,转头就出书房去找老贾了。
京郊,一所破庙里。
庙里的朱门被关着,王梨花和林二在神像前燃起了篝火来,月白看着他们俩熟练的样子,应该是做惯了。
“你说,若明日和梁三爷讨钱,要多少钱?”王梨花和林二一块坐着,她斜眼看了下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月白,说道。
林二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两块沾着油星的冷烧饼,递给王梨花一块,自己开始吃另一块,听见这个问题,停住了嘴,目光不怀好意的看着月白。
“起码得这个数!”他伸出手,比了个数字,“五百两,要是没有五百两,这人他就别想领走!”
五百两!
王梨花犹疑,她说:“五百两能成吗?她不过是个丫鬟,当初买她也不过那么多钱!还是温家出的……”
对于她的问,林二嗤之以鼻,不耐烦地说:“你若不信,那到时候就别拿银子了!”他眼睛精,看得出来月白是值这五百两的。
这时在角落的月白只在原地发着呆,自己值五百两么?
她想起花怜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心下忐忑不安,同时肚子里也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只吃了早饭的她,如今饿了。
听到这声响,王梨花从包袱里拣出一个馒头,丢到了月白面前,“吃吧,赔钱玩意儿,要不是你,我们能沦落到这地步?你赶紧吃了,也好撑到梁三爷赎你的时候。”
一个发冷的白面馒头在面前滚了几滚,停在了脚尖前,月白虽然肚子饿,可不愿意吃,她撇过头去,不理会王梨花。
“还真有骨气!”王梨花看见这样,倒是气笑了,她翻了个白眼,“饿不死你。”
夜逐渐的深了,篝火点尽时,王梨花和林二都要睡下,为了防止月白逃走,两人商议出一个法子,由林二守上半夜,王梨花守下半夜。
而月白坐在神像台下,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想念极了她在梁府的房间。
也不知道这时候,三爷是不是发现自己不见了……
他会救自己吗?
还是把她当作普通丫鬟,压根不会放在心上呢?
她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即使她再不愿意,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当她睡着时,她没发现林二已经向她走来。
“月白……”林二的声音响起,将月白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就看见林二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一对眼睛正猥琐地看向自己,向自己一步一步地逼近。
“你干什么!”王梨花睡在远处,鼾声如雷,压根听不见她的话,月白这边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她往后缩了缩,“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可那林二置若罔闻一样,不把她的话放在耳里,“叫人?这京郊破庙,你能叫谁来救你?你那梁三爷么?他现在可能在梁府里睡着觉呢!哪来的空来救你?”他看着月白领上雪白的肌肤,舔了舔嘴唇,“不过月白,你在梁府待的还真不错,比以前还要好看了。让我来尝尝你的味道……”说着,他就扑了上去!
“滚开!”月白手上狠狠一推,把林二推开,她全身上下都在发抖,惊恐地看着林二,咬着牙威胁道:“你们不是要拿我给三爷换钱么?你要是动了我,三爷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分钱都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