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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度亲自登门拜访父亲,菩珠早已知道了,联想到今日皇帝对自己的大手笔厚赐,她也有些猜到他此行来见父亲的目的。
她心情有几分紧张,又几分期待和激动,当从婢女口中再次得知秦王殿下走了,忍着自己立刻跑去寻父母的冲动,在房中耐心等待。
果然没片刻,母亲来了,接着父亲也跟着进来。
父母的表情显得都很凝重,相互对望了一眼。父亲似要开口,被母亲给拦了:“我来说!”
父亲便闭了口,菩珠就听母亲道:“姝姝,娘亲有个事想要和你说一下……”
“姝姝你听了莫慌,一切都有阿爹!”父亲插了一句。
菩珠作不知:“娘亲请讲。”
孟氏斟酌了下,道:“家中不是在为你说亲吗?原先提亲的那几户人家里的公子,爹和娘亲都觉得不是特别合意,如今还有一人,便是……秦王殿下,方才他亲自上门求亲,说钟情于你,想娶你为妻。秦王殿下你应当知道的,便是那日送你去安国寺赏牡丹的那位秦王殿下,娘亲和阿爹想问下你的意思,不知你是否愿意……”
他果然是来求亲的!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快六年了,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他来了,她怎可能会不愿意?
“娘亲,阿爹,女儿愿意!”
孟氏话音刚落,菩珠便就立刻点头说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女儿答应得竟然这么痛快?这让菩远樵和孟氏二人很是诧异,再次对望了一眼。当爹的人,心里甚至冒出了一丝不快之感,实在忍不住了,问自己的女儿:“姝姝,你考虑好了再说也是不迟,你莫怕……”
菩珠急忙道:“阿爹,女儿不怕!女儿早就已经考虑好了!女儿很早以前便就喜欢秦王殿下了!”
菩远樵只觉一阵牙疼,心中不禁暗愠。
女儿年幼无知,难道李玄度从前何时瞒着自己暗中和女儿来往诱她了?否则,似女儿这般的闺中女孩,怎会如她自己所言,“很早以前便就喜欢”?
菩远樵越想,心里越是不痛快,又怕吓到了女儿,强行忍着心中不快,脸上露出慈父的微笑:“姝姝,那你能不能告诉阿爹,你到底何时开始喜欢秦王殿下?”
菩珠眨了一下眼睛:“阿爹你忘了吗?便是女儿快八岁那一年啊!那日爹你出使西域,女儿追你到了城外,遇到了秦王殿下,是阿爹你让他送女儿回家的。便是那一次,女儿便就喜欢上了秦王殿下!他生得那么好看,女儿当时一看到他,心里便就发誓,等女儿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
菩远樵和孟氏目瞪口呆,第三次相对而视,等反应了过来,菩远樵是无言以对,孟氏却忍不住笑道:“这可真的是缘分啊!姝姝你这小丫头,真是个小鬼头!既这样,那太好了,秦王殿下他亦属意于你。你若愿意,那爹娘便替你应下这亲事了?”
菩珠欢喜地点头:“女儿都听爹娘的安排!”
孟氏欢欢喜喜,转头见丈夫一声不吭,仿佛不是很乐意的样子,怕他还会说出什么扫女儿兴致的话,立刻将他拽了出去,回到房中,和他商议如何回复宫中,见他无精打采,自己倒先是被他扫了兴,有点不悦,忍不住蹙眉道:“你这是怎么了?秦王殿下喜欢你女儿,你女儿心里正好也有他,这不是天造地设,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吗?秦王哪里不好了?得如此一个女婿,你摆这嘴脸,是为何意?”
菩远樵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是如此心情,本该替女儿高兴的,可心里就是有一点酸溜溜的感觉。见被妻子责备,苦笑了下,点头道:“我高兴,我哪里不高兴了?你安排婚事吧!我不管了!”
孟氏看着丈夫背手而去的背影,嘀咕了一句,也就随他去了,自己唤来管事等人商议接下来的大事。
第二日消息便传开了,全京都的高门大户为之轰动,纷纷传讲,说菩家女儿过生日,宫中送上厚礼,原来是相中了菩家女儿,皇帝要赐婚四皇子秦王殿下。端王妃、侯府夫人,还有荣禄大夫府的夫人闻讯,虽各自失望,但不约而同,暗地里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若是自家儿郎输给了别人,这三家当中,无论是哪一家,总觉得自家被落了脸面,心里有些不服,如今菩家女儿竟被皇帝看中,想将她嫁给秦王。
自家儿孙再出色,也不能和秦王相提并论,婚事既是这个结果,自家也不算落脸,皆大欢喜。
一转眼,菩家便就成了全京都最让人羡慕的门第,在菩家女儿生辰过后,宗正和皇宫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出入于菩家,商议大婚之事。
这门亲事是顺利地定了下来,人人都说秦王殿下和菩家女儿是一双璧人,但是关于婚期,双方暗中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菩远樵嘴上说不管,实际却还是插了一脚。那日提出来,说自家女儿还小,希望能将婚期定在两年之后,等女儿满十六岁后,再行出嫁。
宗正从皇帝那里得到的指示,是婚期越快越好,没想到菩远樵却如此开口。
这场婚事,虽一方是皇家,一方是大臣,但既一开始是以求亲的方式进行的,而非皇帝直接下旨赐婚,皇家再霸道,也不能完全不顾女方的意愿。
宗正不好当场一口驳回,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便说自己回去复命,让菩家先等等,看宫中那边如何回复。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没了下文。这天晚上,菩珠沐浴过后,坐在屋中,正在调弄那张古琴,忽听到窗外响起一阵鸟翅扑腾的声音,仿佛金眼奴飞了回来。
金眼奴极有灵性,她从来不会将它锁着养,这两日,它也不知飞去了哪里,菩珠正有些记挂,听到翅声,急忙起身,推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果是金眼奴回来了,正停在院中那座为它而修的鹰房里,借着廊下的灯,菩珠看见它的脚爪上仿佛缚了一支小竹筒。
前些年,她和李玄度相互通信之时,便一直是用这种小竹筒放信的,她十分熟悉,心一动,立刻奔出了屋,从金眼奴的脚上解下竹筒,拿回到屋里,屏退婢女后,自己打开竹筒,果然,从里面倒出了一张卷起来的信笺。
“思汝甚切,汝思我否?”
没有署名,信笺上就只这么一句话。
菩珠一眼便认出了这字体,心砰砰地跳。
她当然也想他,尤其是他来求亲后,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握着信奔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回到桌前,提笔往信笺上添了一句话,问他在哪里,随即再次卷起,放回到小竹筒里,出来,再次缚回到金眼奴的脚上,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金眼奴振翅腾飞而起,很快,影子消失在了夜色里。
菩珠等待。
没片刻,金眼奴飞了回来。她开筒取信,看见信笺上多了几个字。
果然如她猜的那样,他此刻人就在她家外面,两人隔了几重围墙而已。
她再次往信笺上添了一句话,又放出金眼奴,片刻后悄悄出屋,往自家后园而去,去往小时候元宵那夜,他负着她翻墙送她回房的那个僻静的庭院角落。
她约他,让他在那里等自己。
月光如水,终于照出了一道分花拂柳向他走来的影。
李玄度望着,心情矛盾。
父皇的意思,大婚越快越好。
说实话,他的心底也是如此的暗暗盼望。
从前还不知她心意之时,他的日子,也就那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然而如今,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心里对她的盼望,是如此的热切。
两年……真的太久了。
他简直恨不得立刻将面前的这女孩儿抱回去。她年纪小些也无妨,他会等她,爱护她。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每天醒来能看到她,每夜入睡能将她抱在怀中,他便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她家人的想法,他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她停在了他的面前,距离他几步之遥,双手背后,低声笑叱:“谁家大胆仲子,逾墙闯入我家?”
李玄度任她嘲笑自己,忍着心中冒出的将她立刻抱走藏起来的念头,一声不吭。
菩珠见他不说话,月光照出他的面容,他静默地望着自己,心忽然就软了。
她也想念他。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她便就无时不刻地想他,费尽心机,连哄带骗,终于将他变成了自己的人。
她怎忍心再去嘲笑他?
她立刻轻声问他:“秦王哥哥,你是不是想早点娶我呀?”见他还是不作声,她咬了咬唇,又道:“秦王哥哥,我也想早些嫁你,可是我阿爹,他舍不得让我这么早就嫁出去,我也想再多陪他些时日。要不,你再等我一年,到了明年这时候,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好。”
他终于肯说话了。
菩珠松了一口气。
他说了那一个“好”字后,又沉默了。
两人便就这般,相对立在庭院之中。耳边静悄悄的,只有不知何处角落草丛中传出的几声夏虫呢喃。
月娘攀上了中天,睡眼惺忪地望着地上的这一双小儿女。
片刻后,菩珠道:“那好,我们便这样说定了……不早了,你好回了,早些休息。”
“你先回。等你走了,我便走。”他低声应她。
菩珠嗯了一声,转身,循着来时路,慢慢地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走出了一段路,她回首,见他还那样立在原地目送着自己,顿了顿脚,转身又飞快地奔了回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秦王哥哥,你就不想亲亲我吗?我许你亲我。”
“上回我都亲你了,我你要还我!”
月光之下,女孩儿嘟着嘴,生他的气,为他的不解风情。
李玄度顿时心荡神摇,再也忍不住了,将她那柔软而娇小的身子揽入了怀中,做了今夜他一直想做,却又强忍住的举动。
他将她抱了起来,让她两脚离了地,她被迫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免得自己从他的怀里跌落下去。
他低头,双唇起先轻柔地碰了碰她的唇,带了几分谨慎和珍爱。
女孩儿的唇瓣又香又软,他很快就尝到了一缕淡淡的甜味。这是那日在老槐树后,他还来不及捕捉便就离他而去的甜蜜味道。
李玄度只觉自己浑身血液沸腾,他控制不住,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亲吻也从起初的浅尝变得热烈,最后完全地含住了她的唇,深深地亲吻着她。
良久,菩珠被他吻得快要透不出气了,他才终于松开了她,将她脑袋轻轻地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菩珠闭目,将脸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之声,和他在月下静静地相拥。
许久,他再次低头,张嘴含住了她柔嫩的耳垂,恋恋不舍地又亲了片刻之后,终于,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用低沉而压抑的声音道:“你回屋去吧。我会等你的,等到一年后,我来娶你。”
菩珠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娇软无比。
他仿佛叹了口气,又继续抱了她片刻,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慢慢地松开了抱着她的双臂。
便是靠着这个亲吻,秦王殿下度过他有生以来这最为漫长而煎熬的一年。
次年这个时候,在她过完及笄之礼,秦王殿下终于如愿大婚,迎娶到了他的王妃。
这场大婚,一方是皇帝器重的皇四子,十六岁出关,文韬武略,折冲万里,平定北方,功莫大焉。另一方是名臣之女,仙姿佚貌,闺英闱秀,求者如云。
真真是檀郎谢女,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