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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风来依旧躺着，从下边的角度看着姜夏的脸。
姜夏这时候已经发现了自己手机正被捏在顾风来手里。
直播开播前，姜夏见到了主播霍黎，简单相互认识了下。
姜夏当然不愿意加顾风来。
等到爸爸办了厂。等到爸爸厂子的规模越来越大。等到他们从乡郊搬到城里，从老破小搬到新楼盘，再搬到中心区别墅。
这个姿势做久了胳膊就有些酸,快要维持不下去。
顾风来回过神自己说了什么，也有一瞬的怔然。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再后来家里破产了。
她送给了她一只漂亮洋气的紫色小熊，闻起来还香香的。
他其实并不了解姜夏，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杨薇的回复终于让姜夏安下心。
这时候姜夏觉得自己的腿伤好得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去外边蹦蹦跳跳了。
姜夏讨厌她的亲生妈妈，可是却爱惜着这件唯一的礼物。
眼看着外边的雪停了，雪融化了，她内心里一万个想出去乱窜，想去玩雪。
姜夏到得早，被关乐扶着进了休息室化妆。
“顾总，麻烦把我手机还给我。”像是要讽刺他刚刚说的“缺乏教养”，姜夏刻意加重了“麻烦”两字的重音。
别的所有人都看不出，但方梓涵作为女生，生性敏感，察觉出了姜夏对她的疏离。
相比起和霍黎，她和方梓涵之间多了点生疏。
一年后，那女人衣着光鲜，回土气的乡郊看望过姜夏。
姜夏当年为了破产的事，也曾打听了地址去求助过那个女人。
她念旧？
姜夏上了个轻薄的淡妆，上身一件黑色的v领羊绒毛衣，坐在霍黎左手边。
姜夏倒也不是刻意针对方梓涵。她只是无意识。
顾风来扬起下巴指指那只毛绒熊，“你有多喜欢玩具熊，这么旧的还留着。”
姜夏并不想谈起这只熊的来历，只抿起下唇，“……你说是就是。”
眼看着新剧即将开机，姜夏也有些着急，生怕剧组因为她去不了而又把她退货。
被避而不见。
手一酸,姜夏的思考能力就回笼了。
这一次惯性过大，姜夏没能保持住与男人的距离,脑袋往下倾,一双唇直接压上了他的。看起来仿佛是她在主动献吻。
好烦哦。
她……
那个女人——如今姜夏半点不愿提起她的名字——当年撇下了她和爸爸，撇下了市侩平凡的家，一个人远走高飞，嫁入了城里的高门大户。
果然还是那个臭不要脸的顾总。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报了密码，让他加上她的微信，总算换回自己的大宝贝手机。
她现在走路已经完全不用拐杖。
往前寻找线索脉络，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有这样的下意识？
“好好养病。起码过三个礼拜再出来给我蹦跶。”
澳洲最南部的特产，那个女人从塔斯马尼亚游玩带回给姜夏的礼物，薰衣草小熊，熊肚子里塞满了薰衣草籽和晒干的花。
念旧？
进组前几天，除了例行的广告拍摄和通告采访，姜夏还需要上一个视频直播，为一家泡面商家做卖货宣传。
几分钟后，另一位嘉宾方梓涵也到达录制地点。
这只熊，是“那个女人”送给她的。
而原本这是姜夏该进入《九重奔月》剧组的时间。
“杨姐，《九重奔月》明天开机，可我腿伤还没办法进组。你联系过剧组那边的人了吗？他们怎么说？”
以为从此一家人就能团聚在一起，却没想到是诀别。
姜夏一个激灵,“唔唔”掐着他肩膀不管不顾脱离开来，急慌急忙竖起身，一脸警觉，“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顾家的规矩，和姜夏这个外人又有什么干系。
被退货退多了，她都有些心理阴影。
姜夏向来讨厌这种难以厘清、又沉重的情绪。
他让我们不要担心，这次拍摄进度因为你的伤势被拖长也没关系，投资方那边很好说话，资金上会继续支持。”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杨薇操着一口标准明氏霸总语录，慢慢给姜夏安排了几个轻量级的工作。
姜夏一见他注意到这只熊，立刻七手八脚把小熊抱在怀里，生怕他对她的玩偶动手动脚。
“加了就别删。要是敢删我我就直接找你经纪人。”顾风来猜透姜夏的小心思。
她清醒过来,手肘撑着沙发垫要起身。
顾风来望着姜夏沉默的脸。
可惜当年姜夏年纪小，根本不懂这些，只以为她暂时离开了家。
——她的亲生妈妈。
唇与唇相贴。
顾风来其实看人十分精准。
“密码多少，加一下微信。”
霍黎有点gay里gay气的，人倒是亲和力爆棚，还交给姜夏主播经验，“做这个直播，说好听点叫宣传，说直白点就是卖货，你我都是售货员促销员。”
“姜夏，你很喜欢讲脏话。为什么？”他慢慢坐起来，却说了个不相干的话题，“显得你很社会？”
姜夏看着手中商品资料的文件，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嗯嗯，卖货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巧的是，方梓涵今天也穿的黑色一字领针织衫，抹了正红色唇膏，坐在霍黎右手边。
那一晚在会所飞鸟汇的露台，顾风来与这个名叫方梓涵的，吻在了一起。
想到各种各样的破事就脑壳疼。
白嫩的脸蛋浮着浅淡的绯红，双眸盈盈，樱唇娇美。
然而顾风来一条长臂不知何时轻轻搭上了她后腰,她没有防备地一起来，便被那可恶的铁臂压得又重新倒了回去。
35、
室内就姜夏一个人了。
顾风来走前交代姜夏。
姜夏一愣，“顾家的规矩和我有什么关系？”
姜夏的手撑在顾风来头两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要知道剧组一旦开工，就等于开始烧钱，拍摄周期每延长一天，就是上百万的资金扔到水里。
顾风来盯着姜夏的表情，眼尾微微眯起，“前男友送的？”
“唉……”
霍黎好笑，很多艺人都会觉得“售货员”“促销员”这些称呼拉低了他们的逼格，怎么到姜夏这里就毫无反应，还这么认真的看资料？
三个人来到直播间，在镜头前坐好。
休息养伤到第十天，《偶像超星星运动会》叫姜夏去补录了一部分镜头。
那就不想了。
二十一岁时再见顾风来，依旧能凭着深刻烙在脑海中的模样，一眼认出他。
上升期的艺人，最重要之一就是曝光度，杂志访谈，视频采访少不了。
直播地点在视频平台的直播工作间，姜夏的搭档是著名带货男主播霍黎，以及另一个女艺人方梓涵。
说来也是好笑，夫妻两年多，相互间竟然都没有加过微信。
姜夏十四岁时第一次见顾风来，隔着衣香鬓影和灯火阑珊，少年清隽矜贵。
顾风来点开姜夏的手机屏幕，密码界面出现在眼前。
便不愿多说。
顾风来这次回国本就是临时起意，海外那边还有工作等他接手处理，即使姜夏不赶人，确认过她平安无事后，他也不得不走了。
姜夏记得方梓涵，她和她同龄，演校园文艺片出道，后来转投电视剧，电影电视剧两边都有涉足，被网上大批吃瓜众评为最有可能跻身一线流量花的新生代。
顾风来眸色变深，启唇,不轻不重碾了碾她的柔软嘴唇。一股清甜。
依旧没等回她。
霍黎和旁边一众工作人员都被逗得哈哈笑起来，“还好这次甲方没有给我们香菇炖鸡面！”
灰扑陈旧，甚至有些破烂的，与整个柔和的环境都格格不入。
“姜夏。你是个念旧的人。”
从沙发起身时无意间注意到，沙发上方的木架上，蹲着一只大约三十厘米高的淡紫色毛绒熊——
除了当年领证前，简略的看过姜夏的个人资料和资产状况外，他从没了解过她的感情经历，她的人际交往，她的喜好。
“执行制片说了，开机时间会延后一星期，拍摄计划也会稍作变动，把你的打戏都放在后面。
后来爸爸涉足其他行业，做房产，公司集团上市，成为oldney口中的新贵。
顾风来轻嗤，不由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在顾家，女孩子要是讲脏话，可是要挨骂的。”
“普通玩偶？”顾风来本没太把这熊放在心上，姜夏这副保护姿态却让他心里起了些许不舒服，“谁家的普通玩偶有这么大龄？看这个质地成色，这只熊起码十岁以上了吧。”
姜夏像个囚犯一样被关乐和杨薇严防死守，除了去医院换纱布，绝对禁止她出门。
“……”姜夏被他说得一噎，都忘了自己手机还在他手里，“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学校应聘当教导主任，保准让你在人民教育岗位上发光发热桃李满天下。”
他左手把玩着落到他掌中的姜夏手机，“不是我管不管的问题。是你说那些话，会让你看起来缺乏教养，粗鲁无礼。”
姜夏就是念旧的人，即使她自己很少回忆过往，也从不承认。
可此刻她的手机现在就像个人质，她要是不加他微信，他就不还给她。
姜夏抬头，眨眨眼，“不认真怎么行，就算是人人喊打的香菇炖鸡面我也得找出优点。待会开始直播卖货，要是我推销的那几款一直卖不动，销量垫底，岂不是太丢脸了。”
“姜夏你太认真啦，我都想把你认真的样子拍下来给你粉丝看看。”霍黎打趣。
年幼的姜夏抱着熊站在家门前的道路，望着那女人踏着高跟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后上了一辆豪车。
与边上所有其它玩偶或抱枕都不同，看起来已经有好些年头，玩偶外部似乎经过多次浆洗，已被洗得褪色，两颗黑色眼珠黯淡无光，脖子的蝴蝶结飘带边角磨毛。
她干脆打开手机刷沙雕视频。
姜夏很客套的跟方梓涵打了招呼。
姜夏：“……”
然而他却下意识把她归进了顾家人的范围内。
近到鼻尖碰着鼻尖，近到,只要姜夏稍稍一抬下巴,就能亲上顾风来的唇瓣。
姜夏每天都抱着玩偶在门口等她回来。
他曾以为没有必要。
时间已进入三月中，春寒依旧料峭。
姜夏也记得方梓涵在那一晚——
“啊？”姜夏皱眉扭头，“我爱讲不讲,你管天管地管得着吗。”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自我保护般的逃避。
“……你说几岁就几岁。”姜夏揉着熊耳朵。
“就是一个普通玩偶。”
顾风来挑起眼皮睇一眼姜夏，没有应声。
她往沙发垫子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小熊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