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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意识,还在熟睡。
不知道身边是谁,只恍惚觉得周身温暖,安全感袭来,潜意识里不想让那个虚无的人走掉。
她想妈妈,也想爸爸,生病的时候尤其脆弱。
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有她五岁那年一家三口的合影,可惜,已经是最后一张。
韩江没有动,慢慢坐在她床边,就这样安静待着。
手还被她攥着。
他缓了几秒,反手轻轻握住她。
施静是第二天早上回家的,温颜放假没有去学校,韩江正在厨房里煮粥。
听说温颜病了,她先到她房间摸了摸她额头,确认不烧了才放心,随后又回自己卧室给韩雪淞拿换洗衣服。
他还得住几天院,需要准备这些。
温颜在喝粥时终于收到妈妈的回复。
真棒,好好复习,注意身体。]。
温颜想说妈妈我病了,你能回来看看我吗?但打了几个字,又全部删掉。
韩江把她手机拿走,“吃饭。”
施静抱着几件衣服从卧室出来,又在储物柜里找出个纸袋装好,门铃响了,韩江去开门,外面是江嫣的老妈。
以前住胡同的时候,韩家和江家是邻居。
那是一段非常美好恬淡的时光,每家一个种满花草的院子,有家人和两三知己相伴,夏天的时候大家会聚在院子里烧烤,冬天孩子们在胡同里堆雪人打雪仗,日子过的很慢。
所以即便那时韩家的小山楼酒店已经开遍全国,房产也置了不知几套,韩雪凇夫妻也没搬家,依旧喜欢住在胡同的温馨小院里。
后来那地方拆迁,大家各奔东西,两个妈妈没断联系,时常跟以前一样串门聊天。
韩江和温颜跟她打了招呼。
江嫣妈妈笑盈盈的,来找施静拿东西。
两人进房间鼓捣半天,施静不知道又要给她什么,女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和闺蜜一起分享。
她们聊天的声音传出来。
两年没见,江妈妈毫不掩饰地夸韩江:“你儿子越长越好了。”
施静笑意盈盈,“还行。”
“我看俩人处的还不错,还给颜颜剥鸡蛋呢。”江妈妈知道温颜不是这家亲生。
施静说:“是,咱在胡同那时候,我儿子皮的,老欺负人小姑娘,我揍几顿才好些,现在大了,俩人可好了,比亲兄妹还亲。”
其实温颜不是一直住在韩家。
十三岁那年,一向对她冷淡,几乎没什么走动的姑姑温立慧忽然找上门,说要把她接走自己抚养。
温颜没有爸爸,人家姑姑是至亲,施静虽然舍不得,也没有强留的道理。
那段时间,韩江没了小尾巴,忽然多出许多自由时间。
终于不用接她放学,不用给她辅导功课,不用替她处理尾随的小流氓。
他觉得痛快极了。
但渐渐的,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没人在他打球时替他看衣服,没人在他闯祸时给他打掩护,也没人在众多桃子里,挑出最大最甜的那个留给他。
转年,施静去县城看温颜。
小姑娘还穿着去年的衣服,皮肤黑了一些,整个人怯生生,变的不爱说话。
施静心疼死,在那个小县城耗了三天,终于又把她带回韩家。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韩江忽然有了大哥哥的样子。
不再凶她,也不再欺负她。
偶尔在路上看到她喜欢吃的小零食,也会买给她。
江妈妈说:“你也算尽心了,闺女被你养的多好,漂亮水灵,学习又好,是不是还会小提琴?”
韩江和温颜都是从小就学小提琴。
另外施静还单独给温颜报了舞蹈班,她说不需要她多会跳,但要有自信优雅的气质。
施静:“对,我儿子也会,俩人一块儿学的。”
江妈妈玩笑道:“费这么大心思,我看别便宜别人,这俩小孩就挺好,你就当给自己培养个儿媳妇。”
温颜一口水险些呛到,憋着不敢咳。
韩江低头吃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吃东西的速度明显变慢。
施静压低声音,“别瞎说,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妹一样的。”
江妈妈说:“你不要留着给我,我看颜颜跟我儿子也挺配,我儿子也不错啊,未来大律师,婚后房车都写颜颜名,不跟公婆一起住,嫌我碍事我还可以早点儿死……”
说到后来,江妈妈已经开始没正形,逗的施静捂着肚子笑。
韩江筷子停下,抿着唇,抬眼看温颜。
温颜都要把头埋进碗里。
记忆很深刻。
出国前的一个周末,韩江亲眼见证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江嫣的哥哥江振,在自家小区花园对温颜表白。
温颜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小脸儿通红,无措的低着头,不知如何回应。
韩江不知哪根筋搭错,在一旁冷笑,“挺好一个人,年纪轻轻就瞎了。”
江振一脸正经,想把他推走,“你别捣乱。”
韩江转身就走,走前撂下一句话:“我妈让我叫你回家吃饭,话我带到了,你爱回不回。”
温颜像抓住救命稻草,终于找到脱身理由,跟着他就跑。
那表白也就不了了之。
江振跟韩江同年同月同日生,据说俩人出生那天半个胡同都跟着乱套,热情的邻居们两头跑,直言俩小子有缘,应该结拜成兄弟。
江振成绩优异,也考上了c大。
两人聊完闺蜜私房话,从房间出来,江妈妈手里拎着包装好的盒子,走到门口穿鞋,“颜颜,有空去阿姨家玩,阿姨给你做糖醋排骨。”
温颜起身送到门口,“谢谢阿姨,江嫣呢?”
“家里看书呢。”
江妈妈走后,施静很快收拾了要带的东西,拎上保温饭盒去医院,温颜一定要跟去看看,她拦不住,只能带着。
韩江要回一趟学校,所以没去医院,今天要和学校的宣传小组开会,商量校庆海报拍摄的事。
温颜虽不是韩家亲生的女儿,但地位比韩江还高,只在医院坐了五分钟就被韩雪凇赶走:回家休息也好,看书也好,找同学玩也好,就是别来医院。
温颜的病来得快去的也快,退烧后只剩嗓子还有点痒,诊所医生说今天要再打一个消炎针巩固一下,接下来只需按时吃药就好。
时间还早,温颜打车去了一个地方。
在老城区,有一片已经拆迁的老旧胡同。
当时拆迁分两期,一期就是韩江家那片,现在已经原地盖起高楼,没过几年,不远处的二期也开工,房子都被拆成废墟,但工程却迟迟未能开始。
因为这片有家顽固的钉子户,多少钱都不搬。
户主是个年逾八十的老爷子,撵不得,惹不起,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他老人家一个激动躺地上。
这里拆的一片凌乱,出租车进不去,温颜拎着一堆水果和蛋糕,七拐八拐,步行快十分钟,终于走到地方。
大白天他还锁着门,温颜敲了半天没人应,她左右看看,轻车熟路踩了低矮的墙头跳进院子。
老头戴着老花镜,坐在一张老旧木桌前,对着几根铜丝敲敲打打。
桌子像个工作台,右侧不常用的一块区域上,放着一个铁架子,上面架了一顶精致的凤冠。
花丝镶嵌的纯手工凤冠,金碧璀璨,美艳绝伦。
戴上这个,便是最美的新娘。
是老爷爷一辈子的心血。
温颜推门进来,“钟爷爷。”
钟阎压下眼镜,觑着温颜:“小温丫头来了。”
当年胡同里一堆小孩子,经常走街串户各家玩,钟阎这里尤其受欢迎,他年轻时是个中医,妻子去世后忽然转行,拜师学习花丝镶嵌技艺,再也没碰过中药,家里一整面墙的中药木匣子成了摆设,小孩们最喜欢在里面藏东西玩。
那时小温颜乖巧又听话,钟阎最喜欢她,时常跟施静说要收她做孙女。
温颜把窗子和门都打开,让阳光照进来,“这么暗,对眼睛不好。”
这里早就断水断电,老爷子自己找人接了跟电线,水也要从外面接回来,生活很不方便。
认识人都劝他,施静那些老邻居也劝过,不听。
不搬。
他总说,美芝不认路,我走了,她找不到我。
美芝是他已故美丽妻子的名字。
两人话不多,温颜照例坐在另一张小桌子上摆弄她未完成的作品。
她想亲手做一个腰带扣。
工艺很复杂,钟阎已经教过她,但她时间不多,零零碎碎弄了几个月,现在差不多要做完了。
两人极有节奏的敲打声中,温颜说:“钟爷爷,韩江回来了。”
钟阎嗯了声:“我知道,他来过了。”他指了指墙角四桶水,“扛了四桶过来,够我用一阵子。”
温颜啊了一声,她没听他提起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过了会,她忽然抬头,“您没跟他说吧?”
钟阎扭头:“说什么?”
温颜指了指自己的作品。
钟阎哼了一声,“没说,我管你们年轻人那闲事。”
温颜从没说过腰带扣要给谁,但款式一看就是男人用的,老头活了八十多岁,什么看不透,只没戳穿罢了。
温颜噘噘嘴,低头自顾摆弄自己的。
她在这里待了大半天,把屋子全都收拾一遍,天刚擦黑时,韩江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
温颜说:“钟爷爷家呢。”
韩江皱眉,那一片他前两天刚来过,路不好走,住户少,晚上还没路灯。
他很快说:“等着,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十分钟后,她准备边走边迎他,如果他开车,应该会在很远的地方停车走进来。
屋子里亮起了昏暗的小灯泡。
温颜说:“钟爷爷,考试前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过来,如果来,我给您带桃酥。”
老头还保持着几十年前的口味,喜欢吃甜甜的桃酥。
他说:“不等臭小子了?”
“只有一条路,我应该能看到他。”
这次她走正门,并细心帮他把门关好,那些拆迁办的人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也不分白天晚上,她碰见过两次,一个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眼神骇人。
天还没黑透,但已经有些看不清,地上都是绊脚的碎砖块和水泥石板,很不好走。
温颜点开手机电筒,照亮前方的路。
走了几分钟,路程还不到一半,前方忽然有个人影。温颜下意识觉得应该是韩江,她叫了他的名字,但对方没回应。
两人离得近一些,才发现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这个月份还穿着冬天的厚棉服,一些黑掉的棉花已经从破洞里露出来。
温颜的手电晃过那人的脸,不觉心里一惊。
他胡子拉碴,神情有些呆呆的,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温颜心里紧张,已经后悔不等韩江就一个人出来。
但她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两人擦身而过,那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温颜稍稍放下心。
但随后,温颜听到身后人幽幽说了句:“小姑娘。”
她下意识回头。
那人露出诡异的微笑,忽然一把掀开自己的棉大衣,露出下面。
他的裤子没系腰带,已经褪到臀下。
温颜的心狂跳,表情慢慢变得恐慌呆滞,那人更加刺激得意。
温颜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苍白,她没碰见过这种事,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想大叫,想跑,但一步也挪不动。
这时,忽然有双大手从身后绕过来蒙住她双眼,然后用力握住她肩膀,直接把她扳了个方向,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落入一个无比舒适的怀抱里。
那人摁着她后脑将她扣在自己肩窝,一股熟悉的味道袭来。
她听到韩江带着怒气的低沉嗓音,“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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