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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艺比试的场地设在了玉荷院中。此时正值荷花盛开之际,荷塘中大片的粉荷争相盛开,微风拂过,荷花荷叶随风轻摆,荡起一阵阵粉绿波纹,甚是好看。
在荷花的馨香之中,女眷们说笑着迈步入院,与友人们往院中行去。
玉荷院中央设置有桌案。桌是长桌,宽一尺半长三尺。每个桌子上放有一瓶净水、一个修剪花枝的小剪刀,另有若干小物件,譬如擦拭手时所用的小布巾等。花瓶、花朵却是没有,需得等会儿由参加比试的女眷们自行选取。
梅江婉和郦南溪手挽着手走到桌案边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位姑娘和太太当先到达了。眼看先到之人已经择好了桌案,梅江婉就拉着郦南溪也在旁边选了个景色好的地方。
柳平兰和朱丽娘随后就到,选了个紧挨着梅江婉的位置。
四人的桌子凑在一起刚好行成一个方形。她们就在这方形的范围内笑着说话,等着人们到齐。
不多时,大部分的桌子旁都站了人。另有许多太太姑娘未有意参与其中,因此就去到了旁边的休憩处,打算一会儿观战。
这时,有青衣小婢匆匆而来,寻到了正和太太们说话的梅太太,高声禀道:“太太,老爷说评判之人已然定下。且,卫国公和三公子等下也要过来参加评判!”
听闻“卫国公”三个字,所有人都面色微变紧张起来。不过,待到听闻“三公子”之后,女眷们面面相觑后,却是忽地面露欣喜,欢快起来。
之前听说梅三郎或许会参加宴请已经是难得。
谁都没有想到,一向不参与到和女子有关的事情中的梅家三郎会来这花艺比试,而且,还要亲自评判。
霎时间,许多不准备参与到花艺比试中的姑娘们也跃跃欲试。
——谁不想在梅三郎跟前争一个露面的机会?哪怕只得一句赞扬也是好的。
又有不少人陆续报名。
好在梅家本就多准备了许多用具,为的就是应对这些突发状况。
梅太太让人陆续加了许多桌案过来,又让人将每一桌的用品摆上。眼看着报名之人各有一案方才作罢。
看着有这么多的人参加比试,朱丽娘当先叫出了声:“不是吧。等下想要夺魁,岂不是更加难上加难了?”
柳平兰颔首道:“怕是如此的。”
“那怎么办。”梅江婉有些郁闷,“我娘说了,若我花艺大有精进的话,定然要给我去翡翠楼定些好看首饰的。这样多的人参加,倒是真的有些难。”
说罢,她叹了口气,怨道:“都怪三哥。他没事搀和什么?若不是他,想必也没这么麻烦了。不行,我的找他算账去。”
说到此,梅江婉忽地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她拉了郦南溪、朱丽娘和柳平兰说道:“我有个法子。我们去暖香院!”
郦南溪虽去过那里一次、知晓那里有不少的名贵花株,却因不熟悉梅府而没甚太大感觉。
朱丽娘与柳平兰和梅江婉相熟,来过梅府多次,自是了解。
朱丽娘当即低声叫道:“不行吧。梅三郎那脾气,谁顶得住?若知晓我们对他的花有意图、折了他的花,他怕是要想法子折了我们去。”
柳平兰低垂着头不言语。
梅江婉咬了咬唇,也有些不太确定。最终还是说道:“不怕。我要人去问一问。或许三哥就答应了呢?”
语毕她唤来了个小婢,让她去忍冬院里问一声。
郦南溪有些迟疑,轻声问道:“若旁人发现我们的花株乃是金茗院中没有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她虽没有直说,但旁人都明白过来,郦南溪是怕旁人说她们徇私舞弊,自己寻了好花来。
朱丽娘当先哈哈大笑,“西西无需紧张。要知这次宴请一早就说了要比试花艺,有不少人都拿了自家的好花来参加比试,为的就是等会儿能在比试中出头。我不说那花是梅三郎的,只说是自己种的,她们能奈我何?”
“正是如此。”柳平兰微笑,“许多人主花已经备好,只去金茗院里选择点缀之花。”
梅江婉笑着晃了晃郦南溪的胳膊,“西西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呢。”
郦南溪莞尔,颔首应是。
梅江影本是让人备了洞箫。谁知拿萧的小童还在路上未曾到他屋子里,就已经有小婢前来告诉他,有人想要折了他的花去参加那劳什子的比试。
梅江影登时变了脸色,厉声道:“不准!”
青衣小婢吓得脊背冒冷汗,赶紧往院门处退去。哪知道还没到门口,就听到梅江影又道:“回来。”
她赶紧跑了回去,小声问道:“三公子有何事吩咐?”
梅江影信手接过小童捧来的洞箫,在手中随意把玩转着,问道:“你说,是江婉要去暖香院。”
“是。”
“江婉的友人们可是也要同去?”
青衣小婢想了想刚才梅江婉的吩咐。记得梅江婉说的是“我们”二字,小婢便道:“应是同去的。”
梅江影思量了会儿,终是点了头,“那就让她们去罢。不过,每人只准择一支。”
插花之时,最重要的便是那支主花。主花择的好了,整瓶花□□的基础就能打得好。
梅江影的暖香院里,每种花都极其适合做主花。他让女孩儿们在他那里选一支,便是说的这个。
青衣小婢赶忙应下,这便急匆匆的往玉荷院而去,将消息告诉梅江婉。
当其他的参加比试的女眷们都往金茗院去寻找花朵的时候,梅江婉一直在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虽说三哥疼她,但是她对于去三哥那里摘花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谁都知道三哥护东西护得紧,别说是四朵花了,就是旁人随便弄坏了他的一片花瓣,他都能跟人拼命到底。
梅江婉让小婢前去询问,一是因为玉荷院离暖香院近一点,若是先去了忍冬院再去暖香院着实绕路。二来,她也有点不敢直接面对三哥的怒气。
好在青衣小婢带来的是好消息。
梅江婉松了口气,拉上三个友人欢欢喜喜的往暖香院去。
进到院子里后,所有人都被里面的各色花朵吸引住了。
大家首先停在了种植石蒜之处,挪不动步子。
石蒜喜好阴湿之地,且冬日里不能太冷,夏日里不宜太热。
京城里冬日极寒,夏日极热。因此,若想石蒜好好生长,需得小心呵护着些。而暖香院里设有冬日里抵挡严寒的暖房,另有溪水流过颇为潮湿,旁边又有专为遮阳而设的假山石若干,这才得以让石蒜长得茂盛开得娇艳。
梅江婉择了白花石蒜,朱丽娘选了红花石蒜。
柳平兰喜好兰花。在院中又寻了一会儿,见这里有流苏石斛,便欣喜的选择了它。毕竟这种南地的兰种极少在北方见得,若是能够选了它来,定然能够引人注目。
郦南溪四顾看看,见周围种有凌霄花,这便往那里行去。
较之院中旁的花朵,凌霄花颇为常见,也比较好栽种。
选择此种花,一来郦南溪本无意与女孩儿们一争高下,二来她看这暖香院中各色花朵,便知种花人用了极大耐心与细心呵护着它们。她既是与种花人不熟悉,便不愿在这里折去对方的心头好。
“你怎的不择这里特有的花株?”
忽地一声清朗男声传来。
郦南溪正仔细挑选凌霄花,一个不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了一下。待到回过神来,这才循声看了过去。
四五尺外,隽雅少年正斜倚高树望向这边。
他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凤眼微扬唇角含笑,身姿挺拔气度风流。相貌很是艳丽,不过因他姿态慵懒,神色间有着掩不住的傲气,倒是将那艳丽的容色稍稍盖去了三分,不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子。
郦南溪朝他微微颔首,笑道:“既是平凡人,当择平凡花。更何况我无意相争,不过与友人一起玩闹罢了。这般无所谓的心态,若是择了好花,倒是白费了养花人的苦心。”
梅江影微微挪动了下.身子,眉间轻蹙,“既是种了,便是让人用的。何来苦心不苦心?你且用着就是。”
郦南溪婉言谢绝,“多谢公子。倒是真的不必。”
梅江影眉心拧得死紧。半晌后,他轻轻点了下头,这便转身而去。
郦南溪并未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毕竟这里是梅家,今日又是在宴请宾客。如果有梅家的男子或是男性亲朋来此,倒是没甚值得奇怪的。
将花择好之后,郦南溪与梅江婉她们一同回了玉荷院。
看到梅江婉她们手里面的娇艳花朵,旁的姑娘们窃窃私语。或是羡慕,或是嫉妒。
不过,郦南溪的花平常了些,比很多姑娘们自带的花朵都要不如,因此很多人的视线在她手中扫了一下便作罢,并未停留。
有些姑娘在旁急得快哭了,“怎么办?在家的时候没有提早准备,临时参加却是来不及了。”
旁边就有人轻声宽慰她。
郦南溪不理会周围的各色声音,又和梅江婉她们去了趟金茗院选择配花,这便回了玉荷院。
走到玉荷院门口的时候,却有一列的青衣小婢和小童立在院门一丈远的地方。他们人挨着人,将玉荷院的门给挡了去,留出垂花门和玉荷院院前的那条路来,似是在等什么。
因为刚才四人去了趟暖香院,如今又去了金茗院,因此耽搁了不少时候。她们这个时候才刚刚选完配花,旁人却早已准备完毕,回到玉荷院里静等比试开始了。
郦南溪不愿耽搁了时间,免得旁人需得等着。故而她没有理会那些小婢小童的守卫,径直走向院门打算即刻走到院子里去。
可她刚迈出步子就被梅江婉给拉了一把。
同样被梅江婉给拉住的还有朱丽娘和柳平兰。
“你们想不想看看我三哥?”梅江婉神秘兮兮的说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爹爹要和参与评判的大人们。他们恐怕是要去旁边的采莲院去。”
玉荷院和采莲院都是离垂花门较近的院落。
玉荷院胜在地方够宽敞,其中能摆下几十张桌案。而采莲院则是设有几间书房,环境清幽。
听闻梅江婉的提议后,朱丽娘当先叫好。柳平兰亦是点了点头。
郦南溪倒是没甚好奇的。不过,友人们都想留下来,她就陪着她们一起了。
梅江婉拉着女孩儿们去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后。而后探头往外看。
这树少说也有百年历史,需得好几个人合臂才能抱拢。女孩儿们躲在后面,当心一些的话,倒是真的不太容易被发现。
有小童过来巡查。旁的好奇的姑娘太太们闻讯走到玉荷院外,都被小童请进了院子里去,唯独这棵树后的四人未曾被发现。
朱丽娘朝梅江婉竖了竖拇指。
梅江婉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不多时,有人鱼贯而入。
百官之后,有少年迈步而入。他凤眼桃腮眉飞入鬓,甚是隽美。手执折扇,踱步而行,自有风流意态。
朱丽娘啧啧叹道:“江婉,你三哥愈发倜傥了。连我看着都要挪不开眼。”
梅江婉笑嗔着推了她一把,“静安伯府的家风就是这样的?平日里你哥哥就够‘厉害’的。你怕是也要不输给他了。”
朱丽娘的兄长朱剑,曾经在京城闹下了不少事。后来被卫国公带去军营历练,这才收敛了许多。如今正在御林军中任职。
朱丽娘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过就是谈论一二么。天知地知我知你们知,又没旁人听见。怕甚。”
在她们的笑语声中,梅江影朝着大树这边望了一眼。而后,他轻轻一笑,刷的下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摇着。
虽说梅江影轻摇折扇的样子当真是风流无双,但郦南溪看见他却是有些愣住了。
她没料到在暖香院里遇到的少年就是梅三郎。
再望向他手中折扇……
郦南溪“咦”了声,拉了下梅江婉的衣袖问她:“你三哥的扇子哪里来的?”
“扇子?”梅江婉笑道:“哦,那是他自己做的。画和诗词也是自己写的。如何?我三哥可是一向都自己做折扇的。”
郦南溪扬了扬唇角,颔首笑道:“甚好。”
她这时候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什么表哥庄明誉一直拿着把折扇摇啊摇的。
看他那扇上字迹,那画,分明与梅三郎手中这个出自同一人之手。
原来表哥那折扇竟是从梅三郎这里得来的?
怪道一直在显摆,生怕旁人看不见他的扇子。
不过,郦南溪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梅三郎拿折扇的时候,当真是风流隽秀,非旁人可比。也难怪表哥一直去模仿他了。
就在女孩儿们因为梅三郎的出众姿容而低声浅笑的时候,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了众人视线。
男子身量很高,眉目冷厉。周身散发着无形的煞气,威势十足。
梅江婉她们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握着花枝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猛然收紧。
只有郦南溪上前了半步,朝男子笑了笑。
重廷川似有所感,回头望了过来,恰好看到小娇妻在对他微笑。
他一直紧绷着的脸不由得就放松了些许,露出浅淡笑意。
深深凝视了女孩儿一眼后,他长腿一迈,跟在众人身后行了进去。
高大身影消失在眼前,朱丽娘拍着胸脯惊异未消,“好吓人。那是谁?”又轻声道:“不过,倒是生的挺好看的。”
重廷川五官深邃。若是忽略他那骇人的气势的话,当真是相貌十分不错。
柳平兰也道:“单看相貌,自然如此。不过此人身上血气甚重,太过狠辣。”
顿了顿,她想到刚才那人最后露出的一抹淡笑,又道:“其实,若是武将的话,不失为铮铮铁骨儿郎。”
梅江婉神色紧张的用手肘撞了撞柳平兰。
柳平兰不解,“怎么?”
朱丽娘斜睨了她一眼,“你知道这次参加评判的人里,谁会有这么重的血腥煞气么?”
柳平兰天资聪颖,却对朝堂了解极少。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
朱丽娘冷哼一声扬着下巴道:“卫国公。”说罢,看着柳平兰苍白的脸色,又嬉笑道:“莫要理他了。我们进去罢。”
郦南溪好奇,“平兰和卫国公有过节?”
“唔。曾经柳阁老想把平兰嫁给卫国公。卫国公拒绝了。”朱丽娘浑不在意的说道。
梅江婉气得脸都红了,跺脚对朱丽娘道:“你啊,就等着被你这张嘴害死吧。”
语毕,她不理会朱丽娘的一脸疑惑,小心翼翼对郦南溪道:“刚才她就是胡说一气。你别放在心上。”
郦南溪摆手笑道:“你不用担心。本也没甚么,不过几句话的事情罢了。”
梅江婉暗松了口气,也笑,“这就好。”
柳平兰却是又道:“卫国公位高权重,本该走在最先,不知为何排到了最末一个?”
梅江婉想了想,说道:“也是。为何大人们和三哥都在他前面?”说着就去看郦南溪。
“我也不知。”郦南溪说着,斟酌着道:“或许他是怕麻烦。”
若没猜错的话,他当时在外院时的位置应当离垂花门最远。又不耐烦和那些文官让来让去的,就索性等他们都走完了才跟过来。
女孩儿们等到那些人都走进去了,凑着小婢和小童们撤离的时候,方才悄悄的走进了玉荷院去。
一进院子,梅江婉就遭了梅太太一阵数落:“你将客人们都带到哪里去了?竟是差一点赶不上比试。还不快去!”
梅江婉讨好的和梅太太说了两句话,这便拉了友人们顺着墙边儿跑到了院中自己的桌子旁。
郦南溪正快步行着。突然,她的衣角有些发紧。紧接着,旁边塞过来一团软软的东西,直接塞到了她垂着的手里。
她下意识的拿住,低头一看,才发现手中的竟是一团紫茉莉。许是因为在手心里搁的时间太久了,又已经沾了汗,软软烂烂的没了样子。
郦南溪正被梅江婉拉着继续前行。
她回头望了望,就见重令月正在旁边坐着,沾了紫红色汁液的小手有点不自在的来回搓着,大大的眼睛虽然在看着前面,却不时的朝她这般瞄过来。
郦南溪心下明了,朝重令月笑了下,无声的说着:谢谢。
小姑娘微微低下头,脸发红,也笑了。又往下拉了拉衣袖,试图遮住手上的紫红花汁。
这时候郦南溪已经到了自己的桌案边。就将花瓣塞到了自己的荷包里,全神贯注的将心思搁在了插花之上。
女眷们的插花虽由男客们帮忙评判,却因男女大防,并不会让男客与女眷们直接相见。而是将插花列上序号,每个放在一个托盘中,盘上搁置了刻有相应序号的木牌。再由小婢将插好的花拿到采莲院中。
评判之人根据插花的好坏,自己在纸上写了给每一个插花列下的优劣等级,而后搁置到托盘之上。最后没个插花来计算得了多少优、多少良。诸如此类。
若有并列的第一名,则将这些并列的插花再拿到采莲院中,再次进行评判。最终择出最优的一支。
郦南溪本无意夺冠。
她心知女孩儿们这般的争强好胜,一来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二来,也有心想要在梅家人跟前展现一下技艺。谁都知晓梅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均为说亲。这次可是极好的机会。
既是如此,郦南溪又怎会和女孩儿们去争抢?倒不如将机会让给了旁人。
故而在插花的时候,郦南溪刻意低调,将花朵搁置的顺眼却又留下一两个不足之处。这样一来,得第一是不可能了。但是得一个让人称赞的优,却还是不难的。
就在女孩儿们俱都为了自己的花朵而认真剪枝拼插的时候,院中的某一角突然响起了惊呼声。
“啊!怎么回事?”
紧接着,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说,是不是你弄的!是不是你!”
因着这一个变故,附近的人都朝那边望了过去,疑惑且不解。
有和重家相熟的女眷任何粗了这个声音,正是卫国公府的嫡出姑娘,重芳苓的。
此刻重芳苓正站在重芳柔的跟前,怒瞪着她指着她的鼻尖说道:“我就知道是你。你肯定看不得我好,不想让我赢。所以在我带来的花里动了手脚,是不是!”
重芳柔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气极跳脚了,方才缓缓说道:“不是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会知道!”重芳苓记得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了,“我这花提前拿好了,就只我们几个晓得。”
她那花是在给母亲请安的时候,由母亲身边的向妈妈给包好的。当时在场的就大房的几个人,再没旁的。去到老太太那里请安的时候,东西都压根没拿到老太太的屋里去。
重芳柔不急不躁的说道:“你也说了,有我们几个人。既然不只我一个,为何非要来诬蔑我!”
重芳苓嗤笑道:“因为只你一个会做这种事情!”
说实话,重芳苓就算再不喜郦南溪,这一点倒是不至于去怀疑郦南溪。
当时郦南溪看向妈妈在包裹花朵,还问了一句是不是送给梅家做贺礼的。没有得到回答,她就也作罢,未曾再问半分。
那丫头本都没打算参加这一次的花艺比赛,连比赛中可以提前准备花株她都不知晓,根本半点儿准备都没有!
再说了,郦南溪何来的需要毁坏她的植株?
满国公府里的名贵花株任由郦南溪去挑,犯得着跟她这一朵花过不去?
重芳苓看着重芳柔,冷笑道:“是你就是你。拖别人下水做什么。你莫要打了主意来诋毁旁人离间我们。”
虽然她口中的“旁人”和“别人”都是说郦南溪但这话没有说出口,旁人就也不知晓。
因为梅家人还未公开向众人介绍卫国公夫人,大家不识得她。更何况郦南溪离这里很远。
众人听闻后下意识就看向了这附近的其余重家女孩儿。
——二房的五姑娘还有六姑娘。
重芳菲和重芳婷委屈了。
重芳菲是二太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来的这种委屈?气极说道:“重芳柔,你别含血喷人!得亏了八妹妹眼睛明亮,知晓我们没有做过此事。偏你还要拖我们下水!”
重芳婷也道:“四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平日里对你多好……”
在三人的指责之下,重芳柔的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重芳苓,一字字的说道:“我不过是说了事情不是我做的。或许有旁人,就被你冠上了个‘离间’的罪名。那你非要无赖我毁了你的花,这事儿又怎么算?”
若是方才她说这话,大家或许还不会太过于同情她。毕竟那是两个人针锋相对的事情,谁是谁非一时间不好判定。
但这个时候,二房的两个姑娘连同大房的姑娘都在一起针对她。
有些人下意识的就去同情“弱者”,这便对重芳柔的态度有所不同了,去劝重芳苓,“此事还未有定论,你且先问一问。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虽然没有明说,但一句“受了委屈”,此人心中的结果如何已经不言自明。
重芳苓气道:“我哪里委屈她了?我这花出了问题,谁曾体谅过我半分?我可以肯定就是她。为什么没人信我?”说着也落了泪。
梁氏的位置原本离女孩儿们远,这个时候方才走到了重芳柔身边。
她扶住重芳苓的肩膀,冷冷看着重芳柔,“都给我回家去。此事需得好好查看查看。”
梅太太赶忙和另外几位太太前来相劝。
梅太太道:“我屋里还有几盆不错的花,不如让令爱再去择了一朵来罢。孩子们玩花,不小心毁了也是有的。都是一家人,何至于闹得这样僵?”
旁边的几位太太也跟着劝。
如果是平时,梁氏定然就带了女儿甩手走人了。可是这个时候这样贸贸然离开,重芳苓少不得要得了一个随意诬蔑姐妹的恶名。
即便知晓事情八成就是重芳柔做的,但事情到这个地步,反倒是对重芳苓不利。毕竟是她在没有证据的情形下就将重芳柔指责了。
梁氏暗道还得在梅家多待一会儿,能查清了事情是怎么回事、还给芳苓一个清白也好。
于是梁氏忍气吞声的道:“那就麻烦梅太太了。小女怕是真要重新择一朵花。”
梅太太就亲自带了梁氏和重芳苓去了她的屋里。
郦南溪一直跟着梅江婉她们在一起。这一处地方与重家其他女孩儿离得远,先前那边发生的那件事情她们并不知晓。
还是朱丽娘左顾右盼的时候看到重芳苓她们跟了梅太太离开,拉了拉梅江婉问是怎么回事。
梅江婉哪里晓得是怎么了?扭头看郦南溪。
郦南溪很是茫然,摇头说不知。
四人本就来的有些晚,没来的及在比试前做好准备工作。比试开始后,旁人都开始插花了,她们还在收拾花枝。因此,插花的时间很是紧迫。
她们搞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索性就弃了那好奇之心,没再多去理会那边,转而专心致志的朝向自己手里。
不多时,比试结束。插花被依次拿到了旁边的采莲院中。
参赛的大都是女孩儿们。采莲院中评判的众人都是孩子们的长辈了,看到这些年轻人的花作,少不得要用长辈们看待晚辈们的语气论断一番。
在这样的话语声中,重廷川将花株花瓶挨个看过去、扫过去。最终,停在了一个插有凌霄花的花瓶上。
他不懂插花。他也未曾专门去留意过这个东西。因为插花是个需要极致细腻心思的技艺,而且,还要对花儿精心呵护,细心对待。而他对此从不感兴趣。
不过,虽然重廷川不了解插花,可他了解小丫头。知道小丫头喜欢什么样的,也知道她会怎么样对待花儿。
因此,望见这凌霄花的那一刹那,他几乎立刻就肯定了这是谁的花。
重廷川再不多想,当即提起笔来一气呵成,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一个大字迅速写成。
当他拿着这个“优”字刚要放进凌霄花的托盘中时,却见又有一人停在了这一株花的前面。
梅江影看着插在瓶中的花株,抱胸拧眉,满脸的不乐意。
——那个郦七能够从他的方口瓶中找出唯一的一点不足,又怎会只能插出这样的平庸的一瓶来?
想到她当时择花的态度,想到她当时的语气,梅江影几乎立刻就可以断定,郦七分明是故意输了这一着的。
思及当时自己劝她择一株好花时候她那无所谓的样子,梅江影当真气不打一处来。有心想要提笔写个“良”,可是又怎么也没法落下笔去。
对着这一个插花静立了许久,梅江影终是叹了口气,认真的写了个“优”字,轻轻的搁到托盘之上。
重廷川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直到梅江影叹息着离去,这才重新不动声色的望向女孩儿们的插花,最终视线回转,又看向凌霄花花瓶外的那些写了“优”的纸张。
——不知小丫头能不能知晓她那些纸张里哪一个是他写的?
或许知道罢,毕竟她看过他的字。
可全都是写的“优”,单凭这么简单的几画让她认出来他的字,许是有些难?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梅家三郎的大字。
不得不说,梅三郎果然名不虚传。人年少风流,字也韵味十足,有灵气又有功底。
重廷川斜睨着那个隽秀灵动的“优”字,又望向自己手中的字,拧眉沉思半晌后,终是再次提起笔来,在自己这张纸上再添了一个字。
于是,这一次的评判中,有了个独一无二的两字论断。
“甚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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