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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枫站在街边,左思右想,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打个车,驶向穆清儿的家,几经敲门,毫无回应,于是左顾右盼,拿出几个铁条铁丝,对着钥匙锁眼鼓捣半天,实在无能,想起上学时的所作所为,基本都是把钥匙放在地毯下,果不其然,六姐的毛病跟二哥一模一样,摸出钥匙,走近屋内。
老毛病又犯,本能的直奔浴室,想找些洗过或没洗过的内衣,尤其未洗最为佳,只是刚打开屋门,就看到一身黄衣的上官南晴倒在地上,不知死去了多久,左枫上前摸了摸,上官南晴身形逐渐黯淡。左枫向来胆小,如惊猫一般跳起老高,忙拿起电话,可惜不论是报警还是急救哪怕119都无法打通,电话上的联系人,也只有有限的几个,翻了翻,似乎就剩他们兄妹几个。
……
张子含缓缓出现在李安身后,沉声道:“不该杀掉闫师叔。”
“你也感觉到了?”李安问。
张子含点点头。
李安道:“自从我们三个整合,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不对,我几乎无法分辨现实与想象,后来,闫铁鹰要唤醒种粮,我突然感觉到种粮与崔涵涵的情感,这一刹那的同感让我认清了现实。”
张子含幽幽道:“现实就是你我都不存在。”
李安摇摇头,“活着的,就会存在,我知道了这个,所以师叔就死了。”
电话铃声响起,张子含听到那边左枫气急败坏的声音,淡淡说道:“知道了。”
李安抓住张子含,一脸真情,“我和李隐有过约定,睁眼不杀。”
天黑请闭眼,睁眼则不杀。
自从闫铁鹰死后,这个世界就在几句坍塌缩陷,最后,无边界逐渐转为有边界,边界又缓缓缩小集中,上官南晴死后,时间似乎卡顿一下,直到张子含接到左枫电话,包正杰突然一个激灵,看了一眼仍在暴躁发脾气的穆清儿,直接勒死了崔涵涵。
突然浓雾遍起,包正杰抱着厮打不饶的穆清儿,走进车内,黑车已经变成了白色奥迪,包正杰长出一口气,将穆清儿放在车内,开车直奔大仙据。
包正杰叹息,我醒了,但你还是你,你什么时候能醒呢?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明了?
车子开过,身后一切变成虚无。
左枫看着眼前的上官南晴化作闪闪光点,四下飘散,几乎吓疯,一面哀嚎逃走,一面夺路而逃,当他想起这不知是多少层的楼时,他双脚已然站地,犹豫片刻,撒丫子狂奔。电话还没挂断,只听他哀嚎道:“大姐,大姐,我们他妈都是幻想出来的,是李安的一个人格!”
张子含那边极不耐烦,“知道了,你赶紧回来。”
左枫一个激灵,“大姐为何急着见我,我日,该不会大姐是主人格,我们都是她的附属人格吧。”一时间竟不知进退,这时看到一辆白色奥迪开来,紧急停下,“包正杰道:“上不上车?”
“上,他奶奶的,老子豁出去了。”
……
周小婉抬起手,从缝隙中看着阳光,“知道么,我一直知道我在一个孤儿院工作,每天伺候那些无父无母或身有残疾的孩子,但细细想来,孤儿院在哪,都有哪些孩子,都还有哪些人,一日三餐吃什么,竟然毫无记忆,唯一能想起来的,那些些孩子的面孔,与我们一般无二!”
不管冷潇惊异的眼神,周小婉自言自语道:“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看到的都是五彩的世界了,其实闫铁鹰说的每个人的秘密,其实只有一个,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秘密,我们本就是一个人分裂的不同人格,这个世界,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冷潇抓住周小婉肩膀,“小婉,你怎么了?”
周小婉不理,仍然道:“你偏执,躁狂,其实只是我想要一个无私保护我的人而已。”
看了一眼冷潇,“就像穆清儿需要包正杰,李御需要张子含,左枫需要崔涵涵一样,我们七个甚至都是别人的需要。”
冷潇不再坚持,只是洒脱一笑,“可我还是讨厌老二啊!真想再踹他一脚。”
冷潇突然抱住周小婉,身体缓缓化作光点隐入。
“我是真的喜欢你。”这是冷潇最后一句对周小婉说话。
大仙居。
张子含、李安、周小婉、穆清儿、包正杰、左枫团坐一起,久久不语。
还是张子含打破沉寂,“还有谁不明白的?”
包正杰举起匕首刺向旁边的李安,穆清儿徒手抢下,恶狠狠地插入包正杰胸膛。
包正杰微笑着化作光斑,穆清儿突然泪如雨下,不管是否虚幻,爱一如既往。不曾身体出轨,不曾心意背叛,纵然一刻,也是永久。
李隐出现了,嘿嘿冷笑道:“谁是正主啊?”
没人回答,只有张子含在桌下偷偷掐了他一把。
张子含道:“平均一个人格分裂者能分出13-22个人格。我们无法判断还有几个人,但是一定还有,如果我们之中没有主人格,那……就都得死。”
李隐道:“不排除我们中有人隐藏,目的很明显,活着的最后一人,才是真正能回返的人格。”
左枫诺诺道:“我就是偷几个内衣内裤,怎的也必死无疑呢?”
穆清儿冷笑,“活着就是罪。”
周小婉道:“以前我们总是想治好二哥,没想到,我们才是顽疾。”
张子含道,“也不尽然,若要看到真实,也简单,”说着看了眼李隐,“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隐撇撇嘴,不置可否。
李安出现,点头答应。
穆清儿道:“老幺,拿纸笔。”
每人一纸一笔,撕成五条。
穆清儿道:“大家每人说一句话,然后投票,谁死。大姐先来。”
张子含皱眉,“有一个不能死。”
李安道:“两个人暂时不死”
周小婉道:“女生先不死。”
穆清儿道:“都该死。”
左枫左右看看,“我能不能不死?”
第一轮投票,左枫5票,自己投了自己。
第二轮说话。
张子含道:“仇结怨了。”
李安道:“身死道不消。”
周小婉看看七彩衣,“我愿意替他。”
穆清儿问:“为何杀死孩子?”
第二轮投票,李安死。不过死前也没有告诉穆清儿究竟他们的孩子怎么死的。
现在只剩下三个人,张子含,周小婉,穆清儿。
穆清儿道:“人死债消。”说罢自刎。
张子含看着周小婉,“老五,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看到的世界都是七彩缤纷?你摸到的事物都是平面结构?”
周小婉道:“大姐,我就是我。”说罢起身,视周界于无物,身化七彩虹桥,穿越劲头,直达一条上山小径。
张子含摇摇头,原来这样啊,顺着彩虹桥,走上蜿蜒道,一步踏在山巅。
山巅日月奇升,一温泉滚滚冒气,旁有一大石,一男子卧石而眠,伸个懒腰,“一梦几春秋!”
看着红衣飘来的张子含,“就剩你了。”一指旁边温泉,“洗洗一世尘埃。”
张子含脱衣跳下,红衣随风飘去不见踪影,待起身,疤痕已然不见,一身皮肤如脂玉,却是正经的男子之身。
男子哈哈大笑,“九九归一,你们九个,终于了了。”
张子含眉头微皱,依次数了一遍:“张子含、李安、崔涵涵、冷潇、周小婉、穆清儿、左枫,才七人,如何九九归一?”
那人笑道:“还有李臻和李御,你这一梦,纷繁芜杂,去吧,出去便见分晓。”
张子含迷迷糊道:“师父?”
男子哈哈大笑:“不错,我就是你师父陈天高,你因幼子惨死,精神崩溃,引发了多个人格,人格又分裂人格,你那几个师兄妹难以处理,便将师父请出山,一切皆过去了,你对所有人的怨恨都已消逝,等你醒来,自然知晓前因后果。”陈天高一指温泉,温泉竟然变得漆黑,待张子含跳入,又黑白分明,两个泉眼交互围绕旋转,最后如黑洞般,吸进一切风光。
………………
心狸咨询中心,在莲峰山脚,正坐落于北山精神病院对面,离着也就一里路,如果没人指出,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个心理咨询中心,外表看这就是个绿瓦红墙的别墅,百年枫树几十株错落有致的生长道旁,几个石山凉亭点缀着幽处,前后几进几出的院子,安静而祥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真是个养生的好去处。
“谁留下了?”
没有人回答,一个老道手捻胡须道声无量天尊,站起身,在眼前的画板上对写下的名字,为几个得意弟子挨个解析。
“李臻从小无父无母,被孤儿院收养,所以他分裂出一个大爱无疆的孤儿院‘母亲’周小婉,他的精神分裂症状也依附在周小婉身上,时时都是七彩衣,因爱这些孩子而永远坚强,这是他最积极的化身。他要保护这个化身,所以冷面躁狂的冷潇出现了,几乎寸步不离。只是从小他被性侵,这个应激障碍无疑对幼小的心灵是毁灭性的,他稍微董事后,对性别产生了误会与迷茫,所以有这么个人格崔涵涵,带着洁癖,因害怕而逃避。崔涵涵顶替了他受害的位置,对待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一是隐藏起来,二是给一个骗过意识能接受的理由,所以作为对他施虐方种粮,从一开始出现就是被诅咒的植物人,另一方面产生假象,认为种粮是爱他的。他也知道这种畸形的爱不对,所以对应一个爱他的变态左枫出现了,承接了这部分痛苦,恋物癖,胆小,还有始终都是但是那种被害的妄想以及需要人保护的心里,产生了冷潇,一个寡言并且对他的爱不敢表达却躁狂的人,他的存在就是保护。”
依次划掉了周小婉、冷潇、崔涵涵、左枫,道长继续道:“穆清儿她是一面扭曲的镜子,也是留白的屏风,这个爱恨参杂的女性人格几乎以自我毁灭终结一切,这是李臻的恨的化身,他的孩子被人贩子拐走,继而遭受惨无人道的迫害,还记得那个自抱的动作么,那是真实事件的投影,他的孩子才三岁多,被人折断四肢,挖去双眼,李臻找到孩子时,只有孩子在他怀里无助的哭诉,那句柔弱的童音‘爸爸,囡囡看不见了……’是他永远无法越去的鸿沟,他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埋在断桥边,柳树下,并时时刻刻以馒头喻坟,面条喻垂柳提醒自己。这也能解释那些尸体拼凑不全的案件都跟孩子有关。穆清儿对他的恨与杀,都是自我救赎的行为,包正杰算是他的一个心里安慰。”
老道又划去了穆清儿,看着张子含怔怔不语。许久后,叹口气,“如果周小婉是爱,穆清儿是恨,崔涵涵是躲,左枫是欲,冷潇是痴,那张子含就是悔。”
“催眠中的李臻说了两次‘对不起’,这对不起,不是对穆清儿说的,是对张子含说的,这里面,所有分裂的人格,只有一个在现实中是不对应的,从最后几个人格的最终摊牌,剩下的应该是张子含,更耐人寻味的是,老大在现实中已经死了。”
“所以,现在剩下的,应该是张子含。”
“为何二哥所分裂的人格都是以我们作为名字?而且几乎都是我们的印记?”
陈天高道:“因为老二心里最大的愧疚就是老大张子含,老大离世后,他要回到过去进行人格整合,依次而生的附属人格就不可能是莫名出现的人,只有你们这些他心中惦记的人,才能被已离世的老大接受,所以他分裂的人格都是以你们为命名的,而且,他对你们太熟悉了,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坦然面对一个已经离去的子含,在虚拟的世界中饱尝悲欢。”
“如何解释一个真实存在已死的人作为他人的人格继续生存?”
老道道:“梦是愿望的补偿,人格分裂又何尝不是?张子含因李臻的化学阉割而死,李臻希望赎罪,便将这个人格最终留了下来。”
“师父,假若是其它人格留了下来,比如分裂成我老幺左枫的人格,那二哥醒来岂不是就两个我存在世上?”
陈天高摇头,“自己可以欺骗自己,但是永远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一局从一开始,就已确定了,留下来的人格只能是李臻或者张子含。”
“这对张子含来说是另一种重生么?”
老道神秘道:“天知地知,当事人都不知,你们也别知道了。”
“但愿二哥这一生,再无忧患。”
“人的精神真是奇妙。”
“这也不怪你们,当年师父为何山上当道士也不想在大学任教,就是感觉这人生,就像灵魂在冰里轧,又像在火里烤,操蛋的人生啊。”
“师父,还有个疑问,二哥李臻、李御、李安,和那些人格又有什么关系?”
老道微微一笑,“像一气化三清,三清又化三清。”
陈天高继续道:“这人格分裂再分裂确实罕见,只是你们注意一点就行了,人格现象中,对于当事人其实更像黄粱一梦,梦中鸡飞狗跳可能都是人格的一种,那种人格分裂出青蛙的,又不是没见过。只是归本溯源,还是大脑对消逝的不干,是一种矛盾对抗,最后李臻、李御、李安整合成李安,这种强大的能量都败给了张子含,可见内心当中,真正的结点是悔,嗯也有可能是逃避丧子之痛。”
“那二哥以后就以大哥张子含的身份生活?”
老道沉思道:“活着就好。”
“那大哥任何接受二哥的相貌?”
陈天高拍了左枫一巴掌,“刚说过,大脑自己会骗自己,而且骗得天衣无缝,你等着看,老大不会对面容有任何异议。”
陈天高拍拍穆清儿,“他放下了,你放下了吗?”
……
张子含睁开眼,已然天光大亮,掀开衣服,身体依然留有恐怖的纵横交错的划痕。
“我到底是谁?”
一个黄衣服的丫头,蹦跳走来,“你是大姐张子含啊。”
眼前兄弟姐妹五人,似相识,似过往。
“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幺?”
“大姐安好。”
“老二呢?”
五人比划了一下,指指胸口,安慰道:“二哥在心里。”
夜深露重,张子含缓缓躺在床上。
这是他的家,是他开的一个心理咨询中心,名叫“心狸”,寓意每个人心里都有几只调皮的或讨厌的小狸猫搞怪。
闭上眼,微风徐来,一轮明月清照,张子含还是一身红衣,踏入满山遍野的花丛中,远处,有一佳人,正在斜椅栏栅,面容清丽,气息悠长,虽有清冷,却不乏灵动。
“老二。”
李隐白了他一眼,“别理我,烦着呢。”
张子含突然开心地搂着她……。
抬头望青天,
苍茫云渺间。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杯浊酒忌红颜。
不知世路风波恶,何似芗林种小田。
承夜露,酿秋光。
直须一举累千殇。
纵有柔情千百转,不及一夜梦黄粱。
真相远比想象精彩,现实却比想象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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