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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宫主位就是个守宫殿的……淑妃的话不停地在耳边回荡,郝昭媛激荡的心绪渐渐回落,神色变得木然,才退去的泪再次涌上眼眶,抽噎了下,欲坠落的鼻涕被扯回。
“我们于皇上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淑妃凄然笑之:“什么也不算。”太后与懿贵太妃利用貌美女子多次算计皇上,皇上早就对后宫起了戒心,而后宫又确实脏得很。
胸有成竹地来,失魂落魄地走。
郝昭媛抬首望碧蓝的天,经了这么些年,其实她知道曾经的那些痴心妄想是不对的,哽声抽泣,可孩子无辜。失子之痛,锥心刺骨,她每日里都在受煎熬,生不如死。只就这么死了,她又好不甘心。
“长姐,”居在东侧殿的韩璐,听宫人说郝昭媛来了正殿,不放心,过来瞧瞧。
“你来了,”斜躺在榻上的淑妃看似慵懒,却是疲倦得很。有时候糊涂着过,不去捋那些不愿认的理儿,也未尝不是好事。因为理清了,就再不能继续骗自己,心会生厌弃。
韩璐也不往榻上坐,着烟霞搬把椅子过来:“长姐还记得那些说予我听的话吗?”坐下与榻上人面对着面,见她不回应,无奈笑之,“我进宫时日短,不太了解郝昭媛。但你和她已经被皇后罚过一回了,难道还想有第二回,到时还有命吗?”
抬眼看向青涩褪去的小妹,才进宫不到一年,她过去的嚣张与张狂就全部被磨去。收敛了不该有的情绪,淑妃长叹一声:“放心吧,我不痴。”
以后郝氏应该不会再不请自来,当然她也没将那人说出。这后宫真是有意思,竟有人敢挑拨郝氏怨憎皇上,看来其心是不在皇上身上。
午膳用了两盅玉子鱼汤、一碗米饭、两块黄金虾饼、三颗小儿拳头大的鱼蓉丸,李安好才觉满足,放下筷子,漱口净手。站起身,肚皮鼓鼓,但却不难受。
“扶本宫出去透透气。”
“是,”九娘将手里的温巾子交给一旁的宫女,后上前搀扶:“才用完午膳,娘娘先于檐下站一会再到庭院里散步。”
李安好弯唇:“好。”沈嬷嬷说了妇人怀喜,前三月不宜大动,但不动也不好。
宝樱拿了斗篷过来,给主子围上。
走出后殿,清冽扑面而来,瞬间神清。李安好扫过庭院:“正月尾了,天是一天暖和过一天,”按着宝鹊的诊断,估算着时日。肚里这小东西出生时该是九月,那会京里正凉爽。
“主子,”小雀儿跑出去一圈回来,脸颊上生了一团红:“上午郝昭媛去淑妃那了,”这群心里蔫坏的女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两人还屏退了宫人,在正殿里不知道吵什么。郝昭媛出来时,眼泪还没憋回去。”
“在正殿?”李安好凝眉轻摇首,既是要与人疏离,那又为何屏退左右?
上回看在韩逾尽心尽力为皇上办差的份上,她没从重追究淑妃与外勾连之罪,连带着也放过了郝昭媛。淑妃心思明透,应该清楚这等好事不会再有第二回。
九娘勾唇浅笑:“淑妃还不知道韩逾已成武静侯世子之事,娘娘可要提点她?”
李安好敛目,她品性不卑劣,但也不高尚。不会主动去害谁,别人作死她亦不会拦着。
韩逾乃武静侯原配所出,其母是淑妃生母的嫡姐。武静侯已逝原配与继室不合,整个京城都知。淑妃若是晓得韩逾成了武静侯世子,就该明白皇上的心了,行事起来会更有分寸。
没听到回应,小雀儿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郝昭媛?”总觉这个婆娘最近的眼神不太对,阴森森的。
“由着她吧,”手覆上小腹,李安好大概能猜到郝氏阴郁在哪。
宫里冯嫔的情况同郝昭媛类似,都是在怀喜后奉承慈安宫不慎着了道。若不是郝昭媛近来有异,她还不会着人去查,这一查就查到了敏美人。因为位份,敏美人与冯嫔走得稍近一些。
失去孩子,冯嫔很是伤怀,敏美人时有上门开解。只那时她还没嫁进宫,所以也不清楚敏美人到底对冯氏说了什么。
不过叫李安好诧异的是,小白莲一样的冯嫔竟有那胆敢将郝昭媛推出来。
“奴婢再去查查,”小雀儿撅着小嘴。
之前她们的心思多是放在敏美人身上了,错过了郝昭媛与冯氏。原也没什么,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主子怀揣着个娃娃,她们得避免一切有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不用,”李安好眼神微动:“今天郝昭媛不是去寻了淑妃吗?”
几个丫头有点懵,倒是九娘回过味来了,露了笑意:“娘娘是要给钟粹宫赐份礼,告诉淑妃武静侯府有世子了?”
挑在这个点说明,淑妃若是识时务,就该明白要如何做。
李安好笑而不语,那就要看淑妃的选择了。
栖霞宫里,朱薇岚早起去中宫请安回来,便又脱簪去饰上床睡了。
睡到午后还不醒,宫人有些担心进去内殿想要叫贵主起身。不料纱帐撩起,贵主竟两眼大瞪着,惊得胆小的宫女失声尖叫。只声刚起,就快手捂住口。
朱薇岚神魂归位,她刚做梦梦到前世了。濒死之时的感受尤为真实,眼前黑漆漆的,口鼻进水,好难受。
“贵贵主,您没事吧?”宫女定了神,颤着手倒了一杯温水。
朱薇岚爬坐起:“什么时辰了?”
“未时正。”
就着宫女的手,喝了半杯水,朱薇岚觉得好受一些了,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之前因着恪王谋反事败,怕自己受牵连,她每日胆战心惊,忽略了很多事。今日一梦,倒是叫她想起来了。
靖晟帝是靖昌十二年九月初五辰时出生的,算计着日子,皇后现应已怀上了。九月初五,九五至尊,落地便注定一生尊贵无极。
她还有机会吗?若没有机会了,那她魂穿一回又有何意义?
再体会一次死亡的绝望感吗?朱薇岚怀疑老天是在惩罚她,一世、两世均不得善终。她只是个柔弱女子,想要被爱被世人仰望、羡慕嫉妒,有错吗?
“贵主,时候不早了,您起身用些午膳吧。”
朱薇岚一点胃口都没有,前世她跟那狠人结婚后,昔日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几个女星立时换了张脸,一口一个“老板娘”的叫,想要角色,还得腆着脸奉承她。她高兴了,就像打发条狗一样赏她们个不讨喜的角色。
那些日子里,她似一只高傲美丽的孔雀,到哪都是焦点。虽然背地里,也有不少人骂她是三儿,但她不在乎。
她追求的就是风光地活。
一朝来到靖昌年间,妾室合法合理的古代,她又出身富贵,以为能成就前世灰姑娘最终的美梦,嫁予俊美国王成就千古佳话。不成想进了这后宫,在森严的条条宫规之下,她活成了行尸走肉,渐渐遗落了灵魂。
下午申时,地辛送汤膳去乾正殿,就连行礼时都把嘴抿得紧紧的,似谁要撬她的嘴一般,引得天乙盯着她瞧了很久。
直至收了汤盅走时,她才没头没尾地丢下一句:“主上,今儿处理完政务就早点去坤宁宫。”
皇帝想多问一嘴,人已跑远了。
“龙卫又犯什么病?”范德江抱着拂尘,还望着地辛消失的方向。
天乙不爱听这话:“什么叫龙卫犯病?身为御前首领太监,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未免太不严谨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地辛有病?”范德江回过头来,看大方脸。
要论整个龙卫,他最讨厌谁,下手这位是排头一个。生来阴阳俱全,是上任天智,护国寺空名大师在北地捡回的,九岁自净身入宫,为人阴险狠毒。
皇上登基时,大方脸来到明面伺候,不出四年,其爬到了天乙之位。要不是身份不允许,说不定他屁股下的御前首领大太监的位置早换人坐了。
天乙冷嗤一声:“你怎么知道不是皇后娘娘有什事要与主上说?”瞧地辛那样子,应是好事,不然她不会跟着隐瞒主上。
大方脸这么一说,范德江立时联想到早上那么一出,惊诧地扭头看向皇上。
这时天甲从右三盘龙柱后冒出头:“凤主身边的那个宝鹊既懂妇婴之道,应也识得滑脉。”
皇帝早想到这了。
“昨夜,天智已经让地乙给朱氏女点上沙曼陀香了,”若“靖晟”确是真龙,天甲在考虑要不要再练一组龙甲卫护幼主?
皇帝看了一眼剩下的一小摞折子,将才拿起的朱笔又搁下:“范德江,将这些带上,摆驾坤宁宫。”
“是”
此刻,钟粹宫里的淑妃正看着摆在桌上的那些大小盒子,也说不上心里头是悲是喜。
论出身,韩逾是父亲原配嫡子,武静侯府的一切原就该是他来承继。可……可韩致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还有母亲,当初不惜背负勾引姐夫的骂名也要扒上那富贵,多年谋算一朝成空,叫她如何受得了?
“娘娘,”烟霞不知该如何劝慰,但却清楚皇后之意:“让奴婢去坤宁宫走一趟吧?”
淑妃摇首:“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由韩逾承继武静侯府挺好的,以他的心智,掌了武静侯府定不容其堕。皇后好深的心思,这份礼既提醒了她不要忘却背后的家族门楣,也在告知她,皇上不喜武静侯亲继室一脉已久。
父亲去年上书请立韩致为世子,皇上留中不发。
淑妃闭目,两滴清泪滚落。
皇帝到了坤宁宫,并未让唱报,进了后殿,见寻的那位正半躺在榻上抱着本游记在看,桃花目晶亮,估计是瞧着什么有趣的了。
一抹明黄闯入眼帘,李安好放下书,抬首望向皇上,有些羞但更多的是高兴。
“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要说予朕听,”皇帝双手背在后,一路走来,手心湿黏黏的,两眼紧盯着妻子红润的面。
挪动腿,李安好欲下榻行礼,不想皇上近前一步,将她摁住,“你身子不方便,别劳动了。”
李安好脸上一热,伸手拽了他挂在腰间的双龙佩把玩,不好意思去看皇上:“您都知道了?”
“差不多,”皇上轻抚她没有戴珠饰的发髻:“但朕想听你亲口告诉朕。”这是属于他们夫妻两的喜事,当然待臭小子长成,那就是大靖之福。
闻言,李安好莞尔,放了玉佩,双手环上皇上的腰,仰首望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郑重其事地宣告:“皇上,臣妾有喜了,一月余。”
皇帝唇角上挑,弧度愈来愈大,终将人揽进怀里,仰首放声大笑:“哈哈……”
范德江领着殿里伺候的一众宫人跪地:“奴才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千岁。”
“赏,”皇上大手一挥,尽显豪情。
“谢皇上、皇后娘娘,”范德江磕完头,直起身仰望二人:“皇上,您看要不要传姜苁灵父子来一趟?”皇后娘娘身边那宝鹊丫头着不着调的,可别亏了小皇子。
不待皇上开口,李安好就出言道:“还有几天就出正月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现淑妃和郝昭媛那起子事还没弄清楚,她不想将怀喜之事伸张。
皇帝听她的:“好,等出了正月,姜苁灵会来给你请平安脉。”宫里还有个太后,他们都得紧着神应对。
翌日,众妃请安后,淑妃留下了一本嫣红封折子。回了后殿,小雀儿将那本折子呈上,李安好接过翻开,快速阅览,一双长眉蹙起。
竟有人告诉郝昭媛,皇上早知懿贵太妃对宫妃和皇嗣下毒手。这是要干什么,离间宫妃后怂恿她们弑君吗?
“冯大海。”
“奴才在。”
“将这本折子送去御前,”李安好很满意淑妃的识相,这事必须要叫皇上知道。她有孕,皇上临幸妃嫔是迟早的事,若妃嫔存异伤了皇上,她宁诚伯府和燕府也好过不得。
冯大海小心接过折子:“奴才这就去。”
“去吧。”
下了早朝,皇上回到乾正殿,冯大海捧着托盘跟在范德江之后:“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呈上来吧,”皇上看到是后妃折子,也不多问,什么事阅完折子就知道了。
范德江拿了折子翻开奉到皇上眼前。
皇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浏览折子上的内容,看了一半,嗤鼻笑道:“怪起朕了,胆子倒是不小。”双目中闪过冷芒,吐了含在嘴里的茶叶,是他对她们太仁慈了,才叫她们敢在私下里如此妄议、攀扯他。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现这仅为淑妃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治郝昭媛之罪。且郝昭媛背后有人,娘娘也不知宫里还有谁同郝昭媛一般想法,所以……”
这些都是冯大海的猜度,作为坤宁宫的管事太监,他自是想皇上少宠些新人旧人,多陪陪皇后娘娘。也只有皇后娘娘站得稳当,他们这些奴才的日子才能稳当。
“朕知道,”皇帝也没旁的心思:“你退下吧。”
“是”
范德江见皇上不再看折子,便将手里折子合上,放置于龙案一角:“皇上,您……”
“朕在等七日之期满,”皇帝直觉朱氏女会叫他大吃一惊。
因着有孕,宝鹊将主子的汤膳换了,空闲之余拿出了带进宫的那两本手札,开始认真琢磨。
一日一日的,李安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怎么瞧着昭修容有些不太对,其神情恍惚还疑神疑鬼胡言乱语,说不上来的奇怪。只皇上让她睁只眼闭只眼,她也不好多过问。
“我要见李皇后。”
众妃嫔都散了,可昭修容却死赖着不走,杵在后殿屏风外与圆脸地辛几乎是面抵着面对峙着。
要不是殿里的宫人都看着,地辛是真想把这疯子踩在脚下当抹布一样擦地砖:“娘娘令你回宫休息。”
“你去通报一声,李皇后会见我的,”朱薇岚抬手推地辛:“我以后可是昭贵妃,皇上最爱的女人。”
“就你?”地辛盯着朱氏这张脸,开始打嗝,一个接着一个,她被恶心到了。她英明神武的主上就算两眼珠子被抠了,也不会看上这么个肤浅庸俗物。
“李皇后……李皇后,你快点出来,”朱薇岚跳脚,伸仰着脖子朝屏风后喊。
李安好不跟昭修容计较,但也不能由着她在坤宁宫嚷嚷,绕过屏风驻足于地辛之后:“你寻本宫有何事?”
朱薇岚还认得李安好,微仰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屑冷嗤一声,从琵琶袖里掏出一沓银票,甩了出去:“这是两千万,我要你离开靖昌大帝。”
什么?李安好避过两张散落的银票,目光不离朱氏,到此她是真的确定昭修容痴傻了:“这里有两千万两?”
“我……”
就在此时,御前的方脸太监突然窜到朱氏身后,手起下落劈在后颈。朱氏两眼泛白,晕厥了过去。
李安好敛目看着。
天乙一手拉着瘫软的朱氏:“娘娘,自明日起朱氏女就不会再来坤宁宫请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地支持!!!!<p/,,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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