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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入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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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惟元走后两日,那个名叫小青的丫鬟就被分到怡和院来了。名义上说是给怡和院的洒扫小丫鬟,但因为得李惟元一开始的提醒,所以等小青来的第一日,李令婉就让她近身伺候自己。

小青现年十七岁,相貌生的普通。且多是低头垂手的站着,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若不注意,真要将她当做屋子里的一件摆设了。

但李令婉相信李惟元,得他亲自安放到自己身边的人那必然是各方面都不差的,所以她对着小青很好,并不会因为她不会来事儿就疏远她。

不过想到李惟元,李令婉就觉得心里有点别样的感觉。

那日李惟元同她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让她乖乖的等着他回来的时候,他还伸了手来摸她的脸颊

当时他的那个亲昵语气,那个痴缠目光,还有他摸自己脸颊时的那个轻柔动作,便是现在李令婉想起来的时候都会觉得心跳加速,面上发热。

为什么她总觉得,李惟元那时看她的目光,还有同她说话的语气,压根就不像兄长对妹妹的态度,反倒,反倒有点像情人?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李令婉就觉得身上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是李惟元已经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是没有血缘关系,还是,李惟元觉得他们之间就算是亲堂兄妹,那也是没有关系的?又或者是说,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是她想多了?李惟元不过是对她这个堂妹格外的好罢了。

可人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注意到某些事的时候,便压根不会去多想,但现在心中对某件事生疑了,再想想其他的事,就只会觉得越来越可疑。

李令婉就在回想李惟元这些日子对她的态度,然后越想就觉得越心惊。

以往李惟元虽然对她也有亲密,但多少还有些克制,至多也就握握她的手,或者她真的伤心的时候抱抱她而已,而且很快的就会放开她,言语之间更不会这样的暧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着她的目光开始缠绵,动不动的就会来牵她的手,抱她,又或是伸手来摸她的脸颊?

然后她忽然想起,那日她醉酒之后自李惟元那里回来,小扇打了水来给她洗澡。随后她起身穿衣的时候就看到肩头那里有两处红痕,对着铜镜梳头发的时候也看到脖颈那里有一处红痕。当时她只想着,夏日蚊虫多,也许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被蚊虫被叮咬了,所以才会留下这几处红痕而已。而且那日她醒过来之后是觉得舌尖又麻又痛的,可当时她也只以为是自己先前喝醉了,所以舌头才会发麻而已,但现下细想这一切

李令婉心中猛的一跳,随后她只觉全身冰冷。

该不会是李惟元趁着她那日醉酒昏睡的时候对她

她猛的攥紧了手里拿着的绣绷,面色更是发白。

小扇正用填漆小茶盘端了一碗冰过的莲子百合绿豆汤来给她喝,见李令婉只是垂着头,手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绣绷,指骨处都有些泛白了,她吃了一吓,赶忙的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叫了两声姑娘之后,才见李令婉抬起头来,勉力的牵扯着唇角,对她笑了笑:“没事。就是绣的有些累了,歇息一会。”

李惟元临走的时候同她说,他想她做一只香囊给他,她当时是应下了的。于是这些日子她便很是用心的挑拣着布料子,描着花样子,随后又开始一针一线的绣。

但是现在,她随手就将手里的绣绷放到了手边的炕桌上,再没有绣的兴致了。

小扇将莲子百合绿豆汤递了过来,李令婉接过,但也没有什么喝的兴致,只是低着头,慢慢的用勺子在碗里面搅动着。

这时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随后就是碧纱橱上吊着的竹帘子被掀开来。

“姑娘,”小玉手中拿了一封信,并着一大包的东西走了进来,面上满是笑意,“这是方才我在外面遇到了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说是大少爷寄了信和好些东西回来呢。这都是大少爷给您的,老太太让丫鬟送了来给您。”

李令婉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李惟元的来信啊。但她发现自己忽然有点不想看他写了些什么怎么办?

而小玉见她只迟疑着不接信,心中狐疑,便又叫了一声:“姑娘?”

往常姑娘和大少爷不是最好的吗?就大少爷离开的这些日子,她还能经常的听到姑娘同她们提起大少爷呢。怎么今儿大少爷来信了,还托人给她带了东西来,她反倒是不接了?

这时就听李令婉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就见她将手里的瓷碗放在了炕桌上,又伸手过来:“拿来我看看。”

小玉赶忙的将手里拿着的信递了过去,又将手里拿着的那一大包东西放到了木炕上。

李令婉且没有看信,而是打开了那个大包裹。

里面装的东西真可谓是琳琅满目。

一匹百蝶纹样的云锦,一套象牙雕牡丹花的梳篦,两只笑意盈盈,憨态可掬的一男一女大阿福,一把牡丹蝴蝶纹样的缂丝团扇,还有几大包的蜜饯,还有一枚白玉制成,里面嵌了一粒红豆的骰子。上面用黑线系了,穿了两颗大红色的珊瑚圆珠子。

李令婉看着那枚白玉红豆骰子,就又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打开了手里的信。

李惟元的信上说他近日都在江苏省一带治理那里的河道,偶尔闲暇去逛市集,看到这些当地出名的特产,所以便买了一些托人带回来给她。又报了平安,再叮嘱了她在府中要注意的一些事,随后信的末尾更是说道,自己心中甚为的思念她,不知这些日子她可曾有思念他?又说盼着她的回信。

李令婉看完信,发了一会呆,随后目光就看向那枚白玉红豆骰子。

片刻之后,她伸手拿了这骰子,心中苦笑。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若说她以往还只是在自欺欺人,以为李惟元不过是对她这个堂妹行为举止亲密一点而已,但现下这封信和这枚骰子可就真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了。

那么,他到底是已经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还是,李惟元觉得就算他们之间是亲堂兄妹,那也是没有关系的?若是后一种,那李惟元这个人可真是惊世骇俗的大胆了,但若是前一种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令婉脑中急转,然后她很快的也就明白过来了。

只怕她去见杜氏的那一晚,李惟元是潜在外面将她和杜氏的话都听了去的。可是他后来装的那样的好,教她丝毫不怀疑他说的没有听到的话。而且细想来,好像就是从那之后,李惟元再不顾忌对她的亲密了。

李令婉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白玉红豆骰子,一时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她原以为自己是决不能暴露跟李惟元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就是怕他晓得他们两个不是亲堂兄妹之后他会疏远她,但现下看来,他非但是没有疏远她,反而是待她越发的亲密了

李令婉忽然就笑了,不过是苦笑。

这他妈的都叫个什么事啊?自己在李惟元面前都装了这么长时间了,可感情他心中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一切的,然后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一直扯淡?

而且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啊?若那晚她和杜氏说的话都教李惟元听了去,他心中就不会生疑她为何会知道那些事?再往前想想,老太太那时都怀疑她被邪崇附体了,那精明缜密如李惟元,他就不会怀疑?若认真说起来,她在他面前暴露出来的漏洞可比在老太太面前要多多了。

李令婉只越想就越觉得头痛。

这一刻她觉得她压根就是一个小丑。在李惟元面前演了那么长时间,沾沾自喜的自以为自己终于一步步的感化他了,但结果其实人家心里对什么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她是再没什么心情去绣香囊了,也没什么心情喝绿豆汤了。恹恹的找个理由将小玉和小扇,还有小青都打发出去之后,她无力的趴在了炕桌上,头向下枕在双臂上,心里只想着,等过些时候李惟元回来了,她到底该用什么脸面来面对他?

她心里只想有李惟元这样的一个哥哥,可从没想过要将他当成自己的恋人啊摔。

转眼七月渐尽,天气慢慢的凉爽了起来。

漪兰院里养了一缸荷叶荷花,这时荷花都落尽了,荷叶也慢慢的枯萎了。但因着无人有心情打理的缘故,所以便只是那样的放置在那里。院子小径上也是蔓草丛生,到处都是雨后滋生的青苔。

这日李令嬿来看望孙兰漪,入目所见的便是这样一样凄清的景象。

她当下便发了很大一通的火,叫了这整个漪兰院里的丫鬟出来跪在了院子里,斥责她们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事。

孙兰漪随同李修柏从杭州府任上回来的时候也就只带了一个大丫鬟和两个小丫鬟。现如今鸣月已被老太太做主抬为了姨娘,迁往别院安心养胎去了,剩下的也就只有名叫雪柳和花语的两个小丫鬟随侍身边罢了。至于院里其他的丫鬟都是这李府里原有的丫鬟,见着现如今老太太不喜孙兰漪,李修柏也不来这漪兰院里走动,她们只说孙兰漪定然是失势了。一个不得宠的姨娘罢了,自然是不将她放在心上了,所以凡事也就极其的怠慢。

现下见李令嬿责骂她们,又让她们跪在院子里,大家虽然迫于李令嬿姑娘的身份不得不跪,但心中也都是颇有微词的。

李令嬿心中却也愤恨。

想前些日子,她们在这李府是何等样的风光尊贵,谁见着她们不要面上堆满了笑的叫一声三姑娘,兰姨娘?可现如今这起子势利眼的小人就这样的对待她们母女了。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受的那些下人的白眼,李令嬿只气的银牙暗咬。

可又能有什么法子?李修柏原本情绪就不佳,近来因着降职的事越发的颓丧了,只宿在外书房,同那些个丫鬟鬼混。便是有时自己要去见他,他也不见。

她晓得,李修柏是怕见到她就会想起李惟华,心中就会更加的难过,所以索性便只避着她不见罢了。

但李令嬿还是接受不了前后这样大的落差。

她原本是李修柏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啊,但凡她开口要什么,他无有不允的,如何现下她想要见他,他都不见?而且现下孙兰漪整日也是这样行尸走肉的,全没有一个人顾念过她。

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院子里跪着的丫鬟之后,李令嬿转身就要进屋。

跟着她来的丫鬟名叫青莲,是继青桐等蒹葭苑的丫鬟被打发走之后新近分到她这边来的。

也不晓得为何,无论她是威逼也好,利诱也好,这些丫鬟统统都不买她的账,对她的话很是阴奉阳违。不过面上对着她倒也恭敬,她也丝毫挑不出她们的错来。

李令嬿晓得她这必然是背后被人给算计了,而且她私下猜测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李惟元。

老太太是犯不着这样对她的,毕竟怎么说自己都是她的亲孙女。周氏那个草包,料想她想不出这样的计策出来,也没有这些个手段。至于李令婉,说白了她虽然不傻,可也做不出这样周密狠心的事来,也就唯有李惟元了。

而李惟元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李令婉。

李令嬿想到这里,只恨入心髓。

凭什么李令婉就有李惟元那样巴心巴肺的对她好?而且周氏很显然也是一颗心为她。老太太虽然不说,但心里也是喜欢这个孙女的。再有李令娇,现下也同李令婉一起玩的极好,而见着她压根就是鼻孔朝天,不然就是冷嘲热讽。更不用说广平侯府还上门求亲,等明年开春李令婉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往后更是侯夫人了。

她李令婉的前程是可见的一片光明,可她自己呢?她原应该比李令婉更光明的,可现下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弟弟死了,母亲呆了,爹爹不理她,其他的人更是不消说了。这世上为何就没有一个真心为她着想的人?

李令嬿心中气闷愤恨不已,于是见着青莲打帘子的动作稍慢了一些,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立时就高高的扬起手,重重的一个耳刮子就劈面扇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让你打个帘子都这样的慢?”她低声的呵斥着,“想必是你心里瞧不上我这个姑娘,所以就有这许多的怠慢?只是再如何,我都是姑娘,而你只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这一巴掌的力道不轻,青莲一时都被她打的往后趔趄了一下。而李令嬿已经没理会她,径直掀帘子自行进了屋。

孙兰漪这些日子只在自己的卧房里待着,不说院子了,便是正厅里她都没有到过一步。

里面的雪柳和花语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这时便赶着过来打起碧纱橱上的竹帘子,迎着李令嬿进去。

“姑娘,”雪柳的眼眶红红的,“得亏您来了。您再不来,这院子里都没人把姨奶奶放在眼里了。一个两个的都使唤不动的。”

李令嬿抿唇不语。她目光看向靠坐在床栏杆上的孙兰漪。

她依然还是那样,手里拿着那方没有绣完的兜肚,神情呆滞。不过这么些日子,她形容已然消瘦不少,寒风中枯萎凋零的菊花一般。

若她再这样下去,只怕真是要离死不远了。

李令嬿见了她这样,心中只又气又恨,又心疼。

心疼的是,这毕竟是她的亲娘,做女儿的看着自己的亲娘这样,心中如何会不难受?而气恨的则是,弟弟走了,她还活着,而且现如今她的境况还这样的差,父亲和母亲为何不为她考虑考虑,为她争取一番?难道就要眼见着她这样被下人轻视吗?她也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啊。

李令嬿走上前,在床沿上坐了,伸手去握孙兰漪的手。

孙兰漪任由她握了,但也并没有抬头来看她一眼,只依旧看着手里拿着的那方兜肚。

李令嬿见了,忽然就觉得心里面有一股气猛然的冒了出来,双手都有些打颤了。

然后她劈手就夺过了孙兰漪手里的兜肚,一把掼到地上去。这还不算,还要伸脚在上面狠狠的踩了几下。

兜肚被抢,孙兰漪立时就抬头,然后不管不顾的就要来抢,但被正在气恼中的李令嬿给拦住了。

“你要那个做什么?那只是个死物件,但我是你的女儿,还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女儿,”李令嬿朝着孙兰漪大喊着,“你看看我啊。娘,你看看我啊。”

但孙兰漪的目光胶黏似的只在地上的那方兜肚上。

“华儿,”她喃喃自语,“我的华儿,你把他还给我。”

“没有华儿了,永远都没有了,”李令嬿崩溃似的大叫着,然后又奔过去,抬脚狠狠的踩了几下那方兜肚,“华儿早就已经死了,他再也活不过来了。这个不过是个兜肚而已,不是你的华儿。”

随后她又哭道:“娘,你看看我啊。我是嬿儿啊,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随即她又崩溃大哭:“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弟弟死了,爹爹不见我,娘你也这样,都不看我一眼。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有知道我最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我被人算计,身旁的丫鬟都被换掉了,要她们做什么她们都推三阻四的。娘,你能不能不要永远只想着弟弟?他已经死了啊,可是我还活着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难道你见着自己的女儿都过的这样的艰难了,都快要被人害死了,你还只顾抱着已经死去的儿子的东西而对我无动于衷吗?”

孙兰漪终于抬头看她了,但目光冰凉凉的,深秋冷月之下的白霜一样。

但李令嬿正在激动之中,而且见孙兰漪终于肯抬头正眼看她了,她只觉得心中欣喜,所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孙兰漪的异常。

她扑了过去,一把握住了孙兰漪的胳膊,然后就道:“娘,我是知道的,爹爹其实整颗心一直都只在你身上,这些日子不过是你对他太冷淡了,所以他才不来你这里。但凡你让丫鬟去对他传句话儿,让他过来,爹爹立时就会过来的。随后你只要对爹爹笑一笑,哪怕就是你不笑,只稍微的和爹爹说两句话,那爹爹也必然不会离开的,而且往后他还会如以往一样,天天的来你这里。到那时候你必然还会再有孩子的。若是娘你能再生一个男孩子下来,那你还愁什么呢?”

越说到后来她就越激动。

只要她娘再生下一个男孩子来,那在这李府也是能站稳了脚跟的。若是她再想法子和孙家见了面,让孙家来认回孙兰漪,给老太太施加压力,还愁她娘不会被扶为正室?而只要孙兰漪是正室,那她就是嫡长女了,必然会有一个很好的前景的。至少肯定会比李令婉好。

想到这里,李令嬿的目光一时就变亮了起来。

只要孙兰漪肯振作起来,那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好办了。

但孙兰漪这时却是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然后李令嬿又听得她的声音极冷的响了起来。

“嬿儿,你让我很寒心。”

李令嬿抬头不解的看着她。

但孙兰漪却是没有再看她了,而是绕过她,弯腰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兜肚,拿在手里,轻轻的拂去了上面被李令嬿先前踩上去的足印。然后她才继续慢慢的说道:“你以为我这样悲痛,是因为我失去的是一个儿子,一个可以让我在你爹爹那里,在李家站稳脚跟的儿子?”

说到这里,她有些轻蔑的说着:“李修柏算是个什么东西?李家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要费尽心思的要在这里站稳脚跟?我悲痛,是因为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十月怀胎,经历生产之痛,从他刚生下来时和一只小猫一样的大,只会咿咿呀呀的哭,慢慢的长到现在会对着我笑,会叫我娘的孩子。”

孙兰漪哽咽了,有些说不下去。

但李令嬿却是愤怒了:“可我也是你的孩子啊。我也是你十月怀胎,经历生产之痛生下来的孩子啊。难不成我不是你看着长大的?”

顿了顿,她又哭:“其实娘,有句话我一直都想问你,你是不是心里不喜欢我?为什么自打我记事以来你就很少对我笑?而且也极少给我做些什么贴身之类的衣物?你除了叫我要安分守己,叫我不要耍小聪明之外,你对我有过多少关爱的话?可你对弟弟分明就好多了。你会对他温柔的笑,也会给他做这样贴身穿的兜肚,可是我呢?从来就只有爹爹对我好罢了。但是爹爹现在也不理我了。”

说到这里她就不顾形象的大哭出声。

屋子里的雪柳和花语见了,只面面相觑。随后她们两个人对视一眼,无声的都退了出去。

孙兰漪就看着李令嬿,目光中有悲伤。

李令嬿是她那时遭李修柏强迫一次之后怀上的孩子,而且随后他还用李令嬿来胁迫她,不让她离开,所以她对李令嬿的感情确实是很复杂。

一方面她知道这是她亲生的女儿,可一方面,想起怀上她的那一夜发生的事

孙兰漪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片刻之后她才又睁开来。

“嬿儿,对不起,是娘不对。娘生了你却没有教好你,这是娘的过错。”孙兰漪看着李令嬿的目光很平静,声音也很平静,“只是你和你爹一样,是个凉薄的性子,凡事都只想到自己而已,你这样,很不好。”

“我如何是个凉薄的性子了?我又如何凡事都只想到自己了?”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的说,李令嬿自然痛心,当下她就极力的辩驳着,“是娘你心中不喜我,所以才凡事看我都不好才是。”

孙兰漪闻言就叹气:“嬿儿,你骗得了所有人,但你是骗不了我的。你心中对你庶出的这个身份极是抵触,你总是怂恿我要去争抢太太的位置。而且你心中是嫉恨四姑娘明明不如你,但却能比你更得他人欢心。可是嬿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四姑娘她对人是一片赤子真诚之心,众人在她眼中都是一样的,她也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他人。但你,你初回府,相与结交的就是那些对你往后会有利的人,而像七姑娘那样庶出,你觉得往后帮不上你的,你纵然是面上瞧着对着她和善,但内里你又何尝真心瞧得上人家?后来在承恩寺,想必是你亲手推了七姑娘入水,过后又跳下水去救她,为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但随后见此事不成,你又将这过错全都推到了五姑娘的头上去。嬿儿,你好谋算啊。但是你以为就你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吗?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嬿儿。被他人看穿了你的这计谋来,他们心中又会如何看你?你以前所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瞬间没有了啊。”

李令嬿听了,自然就想要辩驳。但她不过才张口,就被孙兰漪给沉声痛惜的给打断了:“若说她们只是外人也便罢了,但你对我,对你父亲,对你弟弟,你有何尝有多少真心?你弟弟走了,我心如刀割,生不如死,但你心心念念想的却是弟弟是男孩子,他死了,我们娘儿两个在你父亲心里,在这李府就没有依靠了。你父亲因着伤心愧疚你弟弟的死,不敢见你,怕勾起以往的事,但你想的只是你父亲不理你了,所以这李府里的下人看菜下碟,对你不好了。你需要你父亲重新对你好,好证明你是你父亲的掌上明珠,最爱的女儿,让这李府里的下人都不敢再轻视你。而我,你的亲生母亲,因为自己亲生的儿子,你弟弟的死整日悲痛,但你过来之后何曾安慰过我一言半句?不过是见不得我现如今这样的颓丧低落,没有顾及到你罢了。所以你要我再去争你父亲的宠爱,然后再生下一个儿子来,好重在你父亲心中,在这李府站稳脚跟。但你最想的其实还是想让我凭借着你父亲的宠爱,和儿子,还有我外祖父他们坐上太太的位子,然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了?”

“嬿儿,”孙兰漪最后沉痛的叹了一口气,“你倒是来辩驳辩驳我说的这番话。其实我也很希望这都是我想错了,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知女莫若母啊。”

李令嬿没有说话。

她心中很难过,但也觉得很羞愧。一时面上青白一片。

她不敢再看孙兰漪。但其实她心里也是恨着孙兰漪的,也不想再看她。

这是她的亲娘啊,但是她却这样的说她?她为什么要这样的说她?做父母的不该全心全意的什么事都为自己的子女谋算的吗?

片刻之后,她狠狠的一跺脚,紧咬着下唇,转身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而孙兰漪隔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长叹一口气,慢慢的坐了下去,无力的望着窗下的那缸荷花。

七月渐尽,荷花枯萎。而她的一生,想必也就只能这样的枯萎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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