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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烈不像会开玩笑的人,虽然徐途觉得他想法很可笑。
她消化了几秒:“有第三个选项吗?”
徐途挤着眼,昂起头来看他。他个子高,往她身前一站,几乎挡住所有视线,三四点钟的光景,太阳隐匿在他背后,一缕阳光从他小臂和腰线的空隙里钻过来,他皮肤散发古铜色的光泽。
秦烈勾勾鼻梁:“说说你能做什么?”
“老师。”
秦烈没说话,盯着她看几秒,鼻腔里喷出一个若有似无的气音儿:“你干不了。”他说完往外走,腿长步子大,一点都不照顾她感受。
徐途跟的吃力:“不就一加一等于二的难度,我怎么就干不了?”
“你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别问我。”
徐途不服:“我说我能干。”
他直接问:“你什么学历?”
徐途一噎。
“高中毕业?还是高中没毕业?”他语气轻淡。
“你这是等级歧视。”
秦烈哂笑一声,没看她,拆了颗槟榔放嘴里嚼。
徐途穷追不舍:“我可以教别的。”
“教什么?”秦烈停下问。
这次他问得极快,反倒徐途措手不及,拇指横在掌心,她不由自主攥紧了拳。
清风吹着头顶竖起那几根发丝,眼前他衣角轻轻鼓动。
徐途不经意地看向他,轻声说:“我以为你记得。”
“什么?”
“没什么。”
秦烈认真看了她几秒:“还是考虑我的建议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操场,窗口的位置再也看不到,向珊又看许久,手不自觉越收越紧,掌中粉笔“啪”的一声,掰断了。
徐途回去又睡了一觉,中途小波喊她吃晚饭,没叫醒她,再起来,已经过了八点。
生物钟比在洪阳时候还混乱。
徐途捏两下肩膀,左右转动脖子,只感觉浑身僵硬,骨头缝像干了力气活一样酸痛。屋子里没开灯,院中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天气已经暖和了些,开着窗,传来几个小丫头的笑闹声。
徐途穿鞋出去,外面还有小波在,她正坐在长桌旁写教案,见她出来,弯起眼睛招呼她。
徐途拨拨头发坐下,懒洋洋的打哈气。
“还困?”她笑着问。
“怎么都睡不醒。”
小波皱皱眉:“都成习惯了,你才多大,这样可不行。”
徐途没在乎:“还有饭吗,小波姐。”
“有,给你留着呢。”她放下手中的笔:“我去热热。”这个时辰,也就小波有心能给留口饭。
徐途说:“谢谢。”
晚饭吃馒头和萝卜土豆汤,还有一小碟冬天剩的咸腊肉。
徐途一天没吃饭,这会儿饿得两眼冒金星,也不挑食了,馒头掰开把腊肉夹进去,汤也喝了不少。
小波撑着下巴看她:“你慢点儿,别噎着。”她越来越喜欢徐途,觉得这小姑娘面冷心热,外人未必看到真实的她。小波说:“你这几天瘦了不少,冷丁来这儿,肯定吃得不习惯。”
徐途说:“现在不都流行骨感美么。”
“女孩子还是有点肉才漂亮。”小波抿了下唇:“以后饭菜不好,你也要试着多吃点儿。”
徐途嘴里塞得很满:“嗯嗯,知道了。”
她很快吃完晚饭,小波要起身收拾,她按住她肩膀:“我来,你忙你的。”
小波坐下,朝厨房喊了声:“就放那儿,明早我来洗。”
徐途冲了冲手,甩几下水珠走出来,她只能做到这程度,洗碗这种活她可没做过。
厨房旁边就是秦烈房间,他窗口有暗淡的光线透出来,木门虚掩着,里面安安静静,仿佛没有人。
徐途在门前站了片刻,小心撑开门板。进去先是一个黑暗走廊,没几步还有一道门,门同样开着,光线明亮了些,才看清秦烈正坐在床边椅子上,面前写字台摊着纸张和几打钞票。
他脊骨靠着椅背,微微懒散,不像人前那样古板笔挺,一只手臂搭在桌上,另一只垂在身侧,指尖烟雾缭绕。
画面像定格,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途不由自主多看了会儿,她清清嗓。
秦烈身形蓦地一动,先抬起手臂叼住烟,侧头看见来人,怔了几秒。
徐途背着手,慢慢踱步进来:“在干什么呢?”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屋里,跟别处没什么差别,东西摆放不太有规律,却没有特殊气味,一切正常,是个勉强合格的单身男人住处。
秦烈问:“你有事儿?”
她走到桌边:“算账呐?”
秦烈也跟着低头瞟了眼,零零碎碎的票子一大堆,一项一项都被他抄在本子上。他没说话,弹掉烟灰,剩下的太短,他拿拇指和食指捏着猛吸了口,碾灭在烟灰缸里。
周围被一片烟雾笼罩,徐途舔舔唇,每次看他吸烟,烟瘾就犯。她也从兜里摸出一根,四下看看:“借个火儿。”
秦烈表情不大好,他对抽烟的女人向来没好感。
徐途也不在乎对方情绪,点着了说:“这就是徐越海给的?没这么少吧,只是零头?”
秦烈当然不会搭理她。
“他到底给你多少呀?”她弓了弓身,八卦地问。
“不是你该管的范围。”秦烈说:“有事儿说事儿。”
徐途轻哼一声,站直说:“我想去镇上,应该怎么去?”
“骑摩托。”
徐途说:“我不会。”
“那没别的办法了。”他腾出手来收拾桌上的东西。
徐途慢慢吸烟:“你们谁出去带我一程呗。”
“买什么列在单子上,月底我一起捎回来。”
“卫生棉。”
秦烈动作一滞,侧着头看过去,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她瞳仁很黑很大,努力看对方的时候专注坦诚,水淋淋直泛光,无从分辨是认真还是伪装的。
徐途得意的问:“知道卫生棉的用途吧?”
秦烈没吭声。
“不方便带?”
他稍微停下:“没什么方便不方便。还有么?”
徐途挑挑眉:“有啊!”她说:“身体乳,要青橄榄的,没有就其他淡香也可以,这地方穷,什么牌子也无所谓了。一套内衣裤,内衣尺码75b,全罩杯,不要蕾丝和缎面儿的,不要钢托要软托,薄一些,得是透气性好的,夏天到了,最好是纯白或裸色。”她一口气提完要求:“噢,对了,卫生棉不要网面的,牌子……”
“到时候叫你。”
徐途的话突然被打断,她心里笑开花,故作乖巧:“噢。”
气氛微妙地停滞几秒,狭小空间里,好像应该再说点儿什么,又偏偏两人都不说话。徐途烟还夹在指尖,好一会儿没吸,烟灰积攒一大截,刚想打声招呼出去,院子里就有人喊她名字。
村长老赵披着外衣,大半夜气喘吁吁跑过来:“快快,徐总的电话,那边没撂,等着呢。”整个村子就他家接了一部电话。
徐途不紧不慢问:“哪个徐总。”
老赵一愣:“就徐越海徐总。您父亲啊。”
徐途冷哼,忍不住讽刺:“大半夜他老人家还没睡呢,这精神头真是旺盛。”她说完转了个身,见高台上几个小丫头玩得正欢,四个人轮换着抱一个破旧布娃娃,不知是哪年物资捐献得来的。
徐途走过去。
几个丫头跟她还不熟,埋下头,自动噤了声。
徐途跳上高台,往旁边盘腿坐下:“你们玩儿什么呢?带我一个。”
没人说话,秋双从秦梓悦手中接过娃娃,抿唇笑了下。秦梓悦往后挪了挪,坐远了些,和她保持距离的意图不能再明显。
徐途白她一眼,努唇哼了声。
老赵跟着过来,在后面干着急:“我和徐总说过来找你,这都多会儿了,他该担心了。”
“说我不在。”徐途若无其事道,接着对几个小丫头说:“你们这个太旧了,我给你们做新的,要不要?”
几人也完全忽视村长,吃惊瞪大眼。秋双怯生生问:“是真的吗?姐姐你真会做?”
徐途挑眉:“我从来不骗人。”
小丫头们笑起来。
徐途说:“谁有针线剪刀?谁有纽扣?”
小燕自告奋勇:“我去找针线和剪刀。”
“纽扣我有。”秋双高高举起手。
徐途也回屋,老赵跟几步,抬起手哎哎叫两声,一拍大腿,最后丧气的回去了。
她埋头找半天,从箱子底翻出一打没开封的白色棉袜来。
做袜子娃娃其实很简单,从脚尖位置剪开做成耳朵、头部和四肢,另一只袜子做躯干,脚跟的部分刚好是娃娃的臀部。
徐途平时像一个混世魔王,成天唱k蹦迪,哪儿像会做针线活的人,可她偏偏像模像样,手法极其灵巧。
最后,所有零件都用针线缝合好,但填充棉却成了问题。乡下地方,棉花都有正经用途,即使有储存,也不会允许她用到这上面来。
徐途懒得费口舌,她返回屋里,从柜子中抽出一条冬天的棉被来,顺一侧剪开,掏出一大捧白花花的棉絮来,临出去前,又从箱子里拎了一件红色t恤衫。
当三个娃娃活灵活现立在水泥台上,几个小丫头欢呼雀跃,爱不释手。
短短时间里,关系熟络起来。秋双和萍萍贴着徐途坐,一口一个姐姐,暖暖的身体紧靠着她,早不见刚开始的生疏感。
徐途笑着:“如果有颜料,你们可以按照自己想象,给它们画衣服。”
“那一定很棒。”萍萍昂头说。
“当然。”徐途又拿起一只袜子,握着剪刀,从顶部熟练剪开。
她又问:“姐姐,你是跟谁学的呢?”
徐途手一顿,很快便恢复自如:“我妈呗。”
“那她一定做得比你好。”
徐途长叹:“是啊。”
她最后做了一只长耳兔,特意留下两枚红色纽扣当眼睛,用黑色细线缝了嘴巴,剪下一条红色布料,围在长耳兔的脖子上,最后在额头添一朵蝴蝶结。
这只兔子比其他几个都精致。
徐途掀起眼,扫了秦梓悦一眼,她坐在最远的位置,满眼羡慕,却忍着没有凑上前。
徐途晃晃手中兔子:“给你。”
秦梓悦眼睛盯着看几秒,抿紧唇,摇了摇头。
“你不想玩儿?”
“……我不要。”
“为什么?”徐途看着她:“她们都有。”
“……妈妈会不高兴的。”
徐途轻嗤一声,安慰自己大方点儿,别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说:“她知道谁给的?你就偷着玩儿呗。”
小姑娘面色有松动,往前凑了凑:“可是……”
“放心,你不说,大家都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秦梓悦唇角向上弯了弯,抬起手臂,轻轻触碰长耳兔。
徐途鼓励:“拿着。”
她刚要接,后面有人喊:“悦悦,过来下。”
秦梓悦一激灵,立即回头,见向珊站在房门口,正微笑朝她招手。
徐途也顺着看过去,她站在黑暗地带,感觉和以往不同,好像刚刚洗过头发,披散着,捋在一侧肩头,身上是一件长袖连衣裙,中v领收腰的款式,虽然到了春季,但山里晚上寒气大,这身打扮显然美丽又“动”人。
徐途撇撇嘴,眼前一晃,秦梓悦已经屁颠屁颠跑过去。
向珊弯下身,贴近她耳语几句。
秦梓悦狂点头,羊角辫一甩,往角落的房间跑过去。
徐途眼神跟了一路,正是秦烈的房间。
没多会儿,小姑娘拖着秦烈的手走出来,直奔刚才那屋。
两人住对角,需要横穿整个院子,路过长桌,上空灯光照亮他的脸,他面色疏淡,一时无法捉摸此刻情绪。
徐途嗤之以鼻,向珊动什么心思昭然若揭。她低下头,捏捏手中的长耳兔,忽然笑了下,日子有点儿无聊,搞搞事情娱乐娱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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