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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些之后,李玄都和胡良打算离开这处是非之地,不过没有像许多江湖豪客那般,在临走之前又将此地付之一炬,毕竟是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好不容易修建起来,若是毁于他们之手,那也太可惜了。
从南山园的后门离开,是一段崎岖山路,仅仅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心神目眩,就算是常走山路的山民也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要坠落山崖。不得已之下,李玄都只能将小丫头背在身上,由胡良这位先天境高手在前面开路,他跟在后面,同时还不忘让小丫头背诵他刚刚教给她的坐忘禅功口诀。
行走在山路上,李玄都一手托着背上的小丫头,另一手手举起那把刚刚到手的桃木剑,剑身上有敕鬼二字,说道:“这把敕鬼,材质还算不错,可遇难求,比起正一宗的雷刚剑,还要好上不少,不过此剑的主要作用还是斩鬼驱邪,用来与人交手对敌,作用不大。”
李玄都的语气中充满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居高临下,就像帝京之人看待地方州府之人,或是有官身之人看待平民布衣。
走在前面的胡良无奈道:“作用不大?”
李玄都反问道:“不然?”
胡良没有回头,说道:“老李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换成其他随便一个抱丹境,得到这么把桃木剑,还不得睡觉都要笑醒?”
李玄都认真道:“玉清宁也跌落回抱丹境了,你说她会不会看得上这把桃木剑?”
胡良一愣,“玉清宁那婆娘也跌境了?”
李玄都说道:“她不但从归真境跌落至抱丹境,而且眼睛也被剑气毁了,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才是。”
胡良说道:“我当然知道她已经坠境了,当初帝京一战的时候,颜飞卿他们三人联手对付你,颜飞卿先手,苏云清中盘,就是这婆娘负责收官,注定讨不到好去。不过我原本以为她顶多就是跌落至先天境,然后经过这几年的修养就已经重回归真境,没想到这婆娘竟然一下子就跌落到抱丹境,那可真是报应不爽。”
帝京一战,分为太后一派和四大臣一派。胡良虽然出身于补天宗,但那时候的邪道五宗还未进入帝京,而且他早已离宗多年,不问宗内事务,再加上他既是李玄都的好友,又是秦襄的部将,所以当时他也是顾命四大臣这一派,与另外一派的高手交战时,曾经在玉清宁的手上吃过不小苦头,两人算是在那个时候结下了梁子。
李玄都对于胡良的幸灾乐祸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在怀南府的时候,我曾经见过玉清宁一面,并答应过她,让淑宁拜入玄女宗门下,成为玄女宗宗主的关门弟子。”
胡良喜欢在小事上锱铢必较,比如说和玉清宁结下梁子,无非就是因为玉清宁号称琴、萧、剑三绝,却徒手挡下他二十三刀,让胡良一直耿耿于怀,但在大事上,胡良却是颇为豁达,听闻此言之后,停下脚步,正色道:“说起玄女宗,行事还算正派,最起码比慈航派那些道貌岸然的女人要好上许多,而且有一说一,玉清宁那婆娘的为人虽然可恨,但也要比苏云媗好上许多,为人处世都当得起一个‘正’字,小丫头若是拜在玄女宗的门下,又有玉清宁的照拂,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
李玄都轻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让淑宁去玄女宗,总好过一门心思放在入世上面的慈航宗,我还真怕淑宁也变成那种口口声声天下大义的女子,实在有些人不讨人喜欢。”
胡良继续迈开脚步,“这等福气,就留给那个要替天行道的颜飞卿去消受吧,我们看看热闹就好。”
李玄都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胡良笑道:“老李,你这就不懂了。颜飞卿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以纯阳入道,苏云媗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放在眼前,干看着不能吃,还要费心费力地去相互算计,同床异梦,这如果还能生出乐趣,那我胡良敬他颜飞卿是个狠人。”
李玄都笑骂道:“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满脑子都是女人的脸蛋、胸脯和屁股,好像没有女人就活不了似的,还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和你一样,难怪玉清宁说你是个下流胚子。”
胡良转过头来,一脸坏笑道:“说到玉清宁,老李你也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玉清宁明显对你有点意思,不过是女儿家矜持,再加上当时还有张家妹子,所以才不好意思说出口,可你还真就做了正人君子,这可是要遭天谴的。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李玄都摇头道:“不一样的。”
胡良听李玄都的语气不似玩笑,纳闷道:“怎么不一样了?都是女人,虽然我听说玉清宁变成了个瞎子,但她只要重回归真境,也不是不能恢复如初。再者说了,老李你也不像在乎这些的人。”
李玄都无奈道:“不是一双眼睛的事情,是人的事情。”
胡良哼哼道:“一个你,一个张鸾山,还有那些女子,就是矫情,一个一个都莫名其妙,非要把简简单单的男女之事弄得这么复杂,让我们这些粗人该怎么办?”
李玄都叹了口气,有点头疼,不想再与胡良探讨这个问题,实在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
当然,胡良也肯定是差不多的想法,觉得老李脑子不开窍,至于两者之间到底是谁对谁错,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玄都为桃木剑注入些许气机,然后横剑身前,只见剑身上亮起淡淡光泽,每一丝木质纹理都清晰可见,像是一道由道家高人绘制的符篆,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如此,桃木本身就是天然生成的一道符篆,所以才有驱鬼辟邪的功效,而且年份越久,功效越佳。
李玄都把桃木剑悬挂于腰间,同时又从手腕上的十八楼中“抖落”出一块碧绿玉佩,随手丢给自己背后的周淑宁。
周淑宁一只手抱着李玄都的脖子,接住玉佩,只觉得入手温热,竟是块难得的暖玉。
不等她开口拒绝,李玄都已经说道:“江湖规矩,见者有份,淑宁你跟着我们两个搜刮了这些不义之财,自然也要有些分润,不能坏了规矩,而且这块玉佩也不是什么稀奇宝物,唯一的作用的就是佩戴身上时可以清心醒神,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作用,你放心拿着便是。”
周淑宁听李玄都如此说,便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收起。
李玄都见她收下,微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圣人的道理和规矩没有错,但不能一味守着道理和规矩不放,那就曲解了圣人的本意。当年张肃卿就曾经跟我说过,圣人的书,都是给人看的,拿来办事,百无一用。我当时有些不以为然,可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却觉得他其实没有说错,做人要讲道理,做事却是未必,若是一味死守着道理,怕是诸事不成。”
小丫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抱着李玄都的脖子,左顾右看,看着脚下山景,哼起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小调。
留恋处、生死在天,欲执手相守,怎奈何世事无常。
念去去、吉凶未卜,难强作欢颜,更那堪群芳相妒。
不如初见,良人好,难防那世情险恶难堪。
朔风可恶,东风好,不敌那初春乍暖还寒
忆往昔,忆郎颜,忆曾同游江南,欢笑言。
盼君归,盼君安,盼能与君执手,看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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