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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悬挂的壁灯发出晕黄的光,虞楚生和沈琴的卧室静悄悄的。
虞鸢没办法离开他怀里,只能在心里祈祷,他们这个时候不会出来,听不到外头的声音。
他哼哼唧唧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脸埋在她胸前,鼻梁高挺,红润的唇微微还抿着,显得纯洁又委屈——在莫名其妙被冷落了这么久,还被下逐客令后骤然爆发的委屈。
虞鸢见不得他这种可怜的模样,僵着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灯光下,女孩眉眼温柔似水,一头柔软的黑发披散下来,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今晚,她用的栀子花的沐浴乳。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
他浑身燥热,反应根本控制不住,幸亏她完全不通人事,感觉不出来他的不对,不然,可能会被直接打死吧。
她只要这么一碰他,每碰一下,他就会发出难以抑制的细碎的声音,像被顺毛的小狗狗一样,他声音又好听,本来是很干净清澈的少年音,染上这种说不出的味道,听在耳畔,像是滚着一团火。
虞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浑身上下,似乎也都被他搅和得不对了。
“星朝?”她一出口,声音差点都把自己吓到了,绵软又潮,像是透着一股氤氲不开的湿气。
少年还埋在她胸口,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他热情似火,把她缠得那么紧,适才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似乎还近在眼前,虞鸢实在没办法做出再甩开他的举动,只能暂时由他这么赖着。
她平复了一下声音,温声对谢星朝说,“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不想是让你和谁谈恋爱,只是,我希望你可以多一些交际,和大家多沟通,多一些朋友,男生女生都可以。”
有朋友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她不希望他再和小时候那样自我封闭。
这是她自小对他的期许。
虞鸢从小呵护他,真的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照顾。
虽然他不再是小哑巴,已经完全复声,但是,那些年给他留下的痕迹显然还没有完全磨灭,他还保留了那时的部分性格。
少言寡语,封闭,不爱与外人交往……以及,过度依赖她。
“嗯。”他声音闷闷的。
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再拒绝,
“但是,鸢鸢你为什么忽然就不理我了?”他终于抬起脸,一副受尽了天下委屈的样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虞鸢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
她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这下,他没法再继续赖着她了。
虞鸢从沙发上沾了起来,“但是,交朋友也需要谨慎,不要和一些不学无术的人一起玩。”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言罢,她又想起了那天在谢家院子里遇到的那三个人,说是要带谢星朝“去玩玩”,她怕那些人带坏了谢星朝,他们分开的那几年,一直是虞鸢的心理阴影。
她必须弄清楚那些人到底是谁。
没法再继续蹭着她了,但是看虞鸢反复变化的神情,他也懂得见好就收这个道理,暂时不敢再继续缠着了。
“我不会的。”少年乖巧的说。
“鸢鸢,无论发生了什么?”黑暗里,他眼睛亮晶晶的,“你都不会讨厌我,是吗?”
虞鸢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你又不会做什么坏事。”她笃定的说,语气恢复了温柔。
他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性格敏感又乖巧,最多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这天已经太晚了。
等二天,虞鸢起来时,浑身疲惫,还是记得昨晚那场谈话。
她还得给周旭旭回复。
再度把周旭旭发来的微信看了一遍,她说是许夺夏告诉她的,说她想给谢星朝找一个女朋友。
其实就算虞鸢确实隐隐有这个意思,如果许夺夏不说,她是绝对不可能对周旭旭这么说的。
最多就是给他们牵桥搭线,让两人认识,然后看他们自由发展,至于成不成,她不可能去人为干涉谁。
许夺夏和她性子不同,什么都直来直往惯了,她不了解谢星朝,更不可能想到要去照顾谁的心情。
虞鸢想,还是得给周旭旭道个歉。
她编辑了一下,很诚恳的道歉,说是之前没沟通好,表达不清,所以传达了错误的信息。
虞鸢说,“等开学后,我再给你介绍别的同学补习英语可以么?”
虞鸢有同学在补习机构兼职,她认识两三个,都可以给周旭旭教英语,水平绝对有保证。
“哦,那谢谢姐姐。”
周旭旭的回复来得很快,显然有些失望。
“但是姐姐,还能可以把你弟弟微信给我么?”她说,“也不是那个意思啦,不谈恋爱,就是多个朋友也好,嘿嘿,我还不认识京大的同学呢。”
虞鸢咬了下唇。
其实正常的交际是完全没问题的。
只是昨天谢星朝的反应之大,让她现在对这个事情都有些ptsd了。
“等过几天,我再去问一问他好吗?”她回复,“对不起,他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在闹情绪。”
等这件事情的余波过去了,她再去问问谢星朝愿不愿意。
周旭旭说好,她表现得很通情达理,倒是让虞鸢愧疚更加严重了。
她也意识到,自己下了个什么昏招。
她在情感方面迟钝,自己从没谈过恋爱,从小到大连言情小说电视剧都没怎么看过,真的是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还是不要再瞎掺和了为好。
她想。
可能是周旭旭联系了许夺夏,下午的时候,许夺夏也打电话过来了,虞鸢刚接通,那边传来许夺夏的叹气,“旭旭都和我说了,我不该和她那么早说的。”
“不过,你弟到底怎么了?”她问,“加个微信都不同意的吗?”
看来周旭旭把这件事情都完整告诉许夺夏了。
虞鸢有些尴尬,小声说,“就,他比较内向。”
谢星朝不在附近,她四处看了看,才放心,和许夺夏继续说,省略了很多细节,只是模糊的大致说了遍,就说谢星朝不愿意,而且非常敏感的觉得,觉得是她嫌他烦,不想要他了,才会这样。
“他对你依赖的也太不正常了吧?”许夺夏说。
“……我以为,弟弟都会黏姐姐一点。”
“屁嘞。”许夺夏说,“许遇冬只要和我待在一起一天以上,我就想鲨了他了,他看到我就跑,假设我要给他介绍这种漂亮妹子,他能开心得上天去,还能拒绝就有鬼了。”
“你们这种才不正常吧。”许夺夏说,“而且,关键是,他根本不是你弟啊???”
虞鸢抿了下唇。
许夺夏不知道谢星朝的过往,他自然不可能和许遇冬一模一样。
“他性格内向,朋友很少。”虞鸢说,“小时候也发生过很多事情,和遇冬不一样的。”
是个很乖的孩子,从小就这样,现在,也还没怎么长大。
“好吧,我也不了解。”许夺夏说,“不过,你还是多注意下吧……”
“就他吧,可能,没看起来那么……”说到一半,她卡住了,许夺夏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描述了。
虽然她和那个叫谢星朝的少年才见过两面,但许夺夏是个直觉很准的人,从他神态和眼神里,不在虞鸢面前时,流露出的细微的表情。
许夺夏觉得,他根本不是虞鸢嘴里的那个“乖小孩”。
而且他和许遇冬认识,许夺夏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时,在那一群人中,他模样和在虞鸢面前,差别实在太大,不好接近倒是确实,但反正一点也看不出“内向”,“害羞”“胆小”来。
虞鸢和他感情非常好,许夺夏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虞鸢性格就是温温软软,非常容易相信人,温柔且包容,可能也是那个弟弟会那么依赖喜欢她的原因吧。
虞鸢沉默了,她想起了那天在谢家院子里见到的事情。
她慢慢的把这件事告诉了许夺夏。
“过几天许遇冬生日,肯定会回家。”许夺夏说,“我到时候叫你过来。”
虞鸢有些担心,许遇冬把这事情告诉谢星朝。
“没事,许遇冬就是个蠢货,我当然不会直接说是你问的。”许夺夏说,“你弟的事情,反正这几天我先帮你随便套套他的话。”
虞鸢抿唇笑。
随后,话题没再在谢星朝身上了,她们聊了几句同学会的事情,虞鸢挂了电话。
日子过得平淡,谢星朝一直在她家,好在,这几天虞鸢没再做那种梦,谢星朝表现得也一直很正常,她心慢慢松了下去。
这天下午。
沈琴在厨房忙活了很久,虞鸢见她买了很多菜,“妈,这些我们吃得完么?”她忍不住问。
只有谢星朝食量大一点,剩下他们三,都不太能吃。
沈琴拿围裙擦了擦手,“小竹要过来了,没告诉你?”
虞竹,“?”
她真的忘了这事了。
“你刚在书房写论文呢。”沈琴说,“本来是想叫你和你爸爸一起去接小竹的,星朝说你在忙论文,说他代替你去。”
“那孩子真的很体贴。”沈琴真情实感的赞扬。
虞鸢头皮轻微的炸了一炸。
她知道谢星朝和虞竹有多么的不对付,“妈,你怎么能叫星朝去接他?”
沈琴纳闷,“怎么不行了?他们不是玩得很好嘛?本来就是一样大的男孩子。”
虞竹今年十七,高三在读,和谢星朝基本算是同龄人。
虞鸢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她急了,怕他们当着虞楚生的面闹出什么事情来,她拿起手机,想打谢星朝电话时,玄关处传来了响动。
先进来的是虞楚生,“来,换鞋。”
他声音很高兴,听不出什么不对。
随后,就是虞竹。
虞鸢也差不多一年没见过他了,虞竹长高了不少,他长相随虞家,生得白净清秀,瘦高个儿,眉眼没谢星朝那么漂亮,但是很有书卷气。
虞竹换了鞋,看到来玄关的虞鸢,眼睛一下亮了,“姐姐。”
“小竹。”虞鸢给他拿了拖鞋,仔细端详了下他的脸,“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因为高三学习压力大。”虞竹不在意道。
他换了鞋,也把虞鸢仔细端详了下,“你也瘦了。”
虞竹在外头很文静稳重,在家人面前时,倒是不再压抑自己,他和虞鸢都是独生子女,两家往来又多,姐弟感情很好。
沈琴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直笑,“你们一个个都瘦了,怪我们伙食没开好。”
虞竹轻快的说,“姐姐本来就瘦,吃不胖的。”
姐姐。
小时候,两个并排的小团子,一样白嫩嫩的,都奶声奶气的叫她姐姐。
可是现在,谢星朝早不愿意这么叫她了。
再度见到虞竹,虞鸢忽然这个称呼很怀念。
谢星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进来了,站在最后,瞳孔黑漆漆的,看着虞竹和她,什么也没说。
虞鸢心忽然就那么提了一下。
虞竹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好气。
从小他就讨厌谢星朝,他们互相讨厌,都觉得对方抢了自己姐姐,尤其对于虞竹,他就是天降的一个莫名其妙的虞鸢的跟屁虫,不但缠得她死紧,还想独占她。
因为他不会说话,从小又很会扮委屈,所以在争夺虞鸢的大战里,他赢了就不说,虞竹赢了,他还会装大度,然后再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让虞鸢在陪玩虞竹后,又忍不住会赶过去哄他照顾他。
之后那家伙忽然从虞家消失了,虞竹真的觉得大快人心,只是没想到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又回来了。
好在似乎正常了很多,虞竹也就决定大度的不和他计较了。
“开饭了开饭了,辛苦你们了。”沈琴说,“知道小竹要来,我刻意做多了点。”
“你们多吃点,还在长身体。”沈琴说。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身高还有得长,谢星朝比虞竹高,虽然看似吃得不快,饭量也不小。
虞竹和谢星朝,一个恰巧在她左边,一个在她右边。
沈琴厨艺很好,虞鸢的厨艺大部分是她这儿学来的,虞竹明显很喜欢吃她做的一道可乐鸡翅。
“诶?”虞竹吹完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块,发现居然没了,他没说什么,但是明显还没吃饱。
虞鸢胃口小,她那块还没动,知道虞竹喜欢吃,她已经基本吃饱了,也不想吃了,于是打算把自己的给虞竹。
可乐鸡翅只剩下她那最后一块了。
虞鸢准备给虞竹,“我这儿还有一块。”
虞竹兴高采烈,都拿碗准备接了,“谢谢姐。”
虞鸢还没夹,忽然对上了旁边少年的视线。
谢星朝平时对吃食从没表现过什么特别的偏好,就很随便,基本她做什么,他都吃。
但是,现在……
他垂着长睫,看着虞鸢,又看了看自己的空碗,唇微抿着,什么都没说。
并没有阻止她给虞竹,可是,他那神情,怎么无法让人忽视。
虞鸢动作顿时都僵住了。
可是她只有这么一块了,给了这个那个就没了。
虞鸢忽然就不给了,虞竹神情茫然,直到看到一旁的谢星朝,顿时什么都知道了,心里顿时直冒火。
虞鸢如芒在刺,怎么也没法在他那种视线下再去给虞竹,于是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最后硬撑着把那块可乐鸡翅自己吃光了。
把虞竹气得要死。
虞楚生和沈琴根本没注意这边三个人的内心戏,吃完饭后,大家收拾了下桌子,虞楚生下午还有事,“鸢鸢,我和你妈下午要去个朋友家,你下午,晚点的时候,带小竹和星朝去超市买点菜。”
虞鸢,“……”
这,真的要把她和谢星朝和虞竹单留在家?
等虞楚生他们一走,见谢星朝洗碗去了,虞竹飞快的拉过虞鸢。
“姐。”虞竹问,“那谁怎么又来我们家了?”
又开始了,虞鸢头疼,和他解释,“星朝会在我家过年。”
“不会吧?”虞竹痛苦不堪。
“他在外头和人打架啊。”虞竹小声说,“姐你知道他那些传闻吗,很可怕的,我怕他害你。”
他和谢星朝相看两厌那么多年,小时候,他就那么多心机和伎俩,虞竹觉得虞鸢根本玩不过他。
谢星朝从厨房里出来了。
虞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好在谢星朝似乎也没听到。
“鸢鸢,你要去午睡吗?”他问,“等下起来了,再去超市。”
虞鸢每天有午睡习惯。
“我帮你开了空调了。”少年乖巧的说,像是完全没看到虞竹一样,“你昨天不是说冷么,今天也给你换了床厚被子。”
他可以自由进出她卧室。
比起虞竹,他倒是更像是这个家的主人,说话做事,都自然而然的熟稔,透着一股亲近感。
“谢谢。”虞鸢说。
“没事。”谢星朝不在意道,搂过她,少年修长微凉的手指,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鸢鸢,你头现在还疼么?”
因为昨晚看论文看太晚,早上虞鸢说过头有些疼。
他比她高了一头,少年有双温顺漂亮的黑眼睛,没什么攻击性,半点没有要和虞竹吵架的意思,在真情实意的关心她。
或许是这些天被谢星朝撒娇惯了,她已经对他的亲昵很熟悉了,眼下一时居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谢星朝总喜欢磨着她撒娇,一旦抱上了,不找各种借口亲近个几分钟是不会撒手的。
也没什么很过分的举止,他生得天真漂亮,那种委屈巴巴,楚楚可怜的神情很能让人心软。
当着虞竹的面,他竟然也完全不加收敛,今天反而比平时更加磨人一点。
倒是虞鸢有几分不好意思,轻轻推开他,“星朝,我要去睡觉了。”
也没再继续缠人,乖巧的松了手,见好就收。
“姐……”看完了这一幕的虞竹,声音都颤抖了。
他是个男的啊,怎么还可以让他这么亲近的?他姐是不是太缺乏防备意识了?
虞鸢去睡午觉了。
门关上后,虞竹僵硬的坐在沙发上。
“你想搞什么鬼?”他质问谢星朝。
少年坐在沙发上,伸着长腿,懒洋洋的,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惹得虞竹直冒火。
之前那漂亮乖顺的模样无影无踪。
“你离我姐远一点。”虞竹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混事儿。”
“该滚远的是你。”少年声线冷冰冰的,他眼珠很黑,这么看人时,漂亮又凉薄,“不过是个堂弟,一口一个姐姐,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多亲呢。”
叫他听得很不爽。
他都很久没那么叫过她了,想留到以后做亲密事情时再叫。
“那也比你亲。”
虞竹气死了,“你是谁?你算老几?凭什么来教我怎么做。”
“凭什么?”少年笑容很恶劣,“凭我是你未来堂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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