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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春锦屏了屏呼吸,发愁要不要再说些什么,周围静得让她有些慌。
一旁的婆子在惊骇中回过神,连忙将老夫人扶起来了。老夫人的喉头仿佛堵住了:“皇……帝?什么皇帝?”
岳王和岳王妃也有些愣。
怎么还同小皇帝扯上关系了?
族长更是神色惶惶,于齐家来说,皇帝实在是再遥远不过的存在了。
王氏道:“那日我与锦儿在王府门外,见到了那位小公子,那时并不知他身份……只因锦儿心善,随手相助,我又为他指了去药铺的路。那小公子才心怀感念,赠玉给锦儿。玉乃君子象征,高洁无暇,却不想成了旁人口中栽赃的信物。”
王氏说罢,重重叹了口气。
林氏一时面红耳赤,想分辨却又无从分辨。
齐语芙此时厉喝一声:“不可能!皇帝怎么会出宫呢?皇帝为何会在那里?还有,还有那日你们从围场归来,我明明也看见了那人!皇帝又怎么会去围场呢?”
齐春锦有些不解地反问道:“皇帝难道就不用吃饭喝水出门了吗?”
齐语芙噎了下,骂道:“你懂什么?”
齐春锦才懒得同她说话,扭过头道:“信不信由你们……”
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了身:“玉呢?那玉呢?”
老夫人虽然不喜齐春锦,可她知晓,岳王当前,齐春锦得有多大的熊心豹子胆,才敢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齐春锦素来胆小,借她胆子,她也不敢的。
王氏这才掏出那块玉,淡淡道:“说来这玉,我拿到后便觉得奇怪。放在掌心,竟然是微温的……如今才知,应当不是什么凡品吧。”
老夫人紧紧盯住了那块玉,急切地伸手想要去拿。
王氏却蜷起手指,盖住了那块玉。
老夫人瞪大了眼。
那块玉,本该是偷情的罪证,如今却成了齐家翻身、飞黄腾达的信物……
“你这是作什么!”老夫人道。
王氏道:“锦儿,你且先回院子,收拾东西。”
齐春锦点了下头,又瞧了瞧岳王夫妇,她犹豫一下,还是道:“你们莫要欺负我爹娘……”
“这是自然!本王黑白分明!”岳王连声道。
林氏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齐春锦这小蹄子,装得好一副无辜模样,言语间却是在提醒岳王盯准了大房找麻烦!
林氏牢牢盯着门口。
齐春锦却已经福了福身,一提裙摆,走远了。
岳王与岳王妃这才收回了目光。
心道,不仅是个生得漂亮胆子小的姑娘,还是个懂得维护父母的。哪像齐家大房那几个……
岳王与岳王妃同是为人父母,又在世子身上付出良多,此时自然难免有所感慨。
待回过头。
只见王氏命丫鬟取来管家的钥匙、账本、对牌等物,一应全部还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眼前一花。
这是真要从齐家分出去!
那……那块玉呢?
老夫人紧紧盯着王氏攥住的手指,她越瞧啊,那手指就攥得越紧,连一点缝儿都不透出来。
从齐正死后,齐家便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齐诚也不过勉强撑着,败落已成定局。
可如今那际遇就在眼前啊!就在那眼前啊!可怎么就……怎么就分出去了呢?
一想到那东西被王氏牢牢捏在掌心,不属于自己,不属于齐家,老夫人胸口一梗,轰然倒了下去……
“老太太!”
“老太太……”
齐诚叹了口气,又怕她是装的,又不愿她是真的晕了。
不等齐诚上前,岳王道:“你上去作什么?你是大夫吗?来人!拿本王的腰牌,去请个太医来。本王恩怨分明,可不能让齐家再办一次丧事。”
齐诚这才驻足了。
王氏也狠狠松了口气。
林氏倒是伤心地哭倒在了老夫人跟前,既是做戏,却也又是真心。她怕老太太死了,孤儿寡母,那就当真撑不下去了。她那些个温柔小意的手段,在齐诚面前又丝毫不起作用……
还有岳王、皇帝……这些从前林氏根本挨也挨不上的人物,光是想一想,都叫她觉得心头惶恐……
林氏哭得越发伤心了。
齐语柳也陪在一旁默默抹泪。
岳王妃见状,心下顿生不耐,低声道:“早些时候作什么去了?如今倒是晓得哭了。”
不多时,太医来了。
王氏等人也就准备离去。
林氏留了丫鬟在里间伺候,当着齐诚的面,叫住了王氏:“弟妹,刘妈妈总说,语柳、语芙的亲事,是你动的手脚。”林氏落了两滴泪,道:“只要弟妹同我说并非如此,我便信弟妹的。”
王氏瞧了一眼齐诚,淡淡道:“周家宴上,语芙说锦儿有东西掉了。我如今已经替锦儿寻回来了。”
“诚哥,我们走罢。”
齐诚应声,与王氏一并走远。
林氏愣愣立在那里。
这是何意?
林氏乍然想起,那日从周家回来的马车里,王氏那个沉沉的眼神。
……王氏这是承认了?!
林氏当即转身奔进门去,她想说,不错,我们没有冤枉王氏,她的确对语柳语芙的亲事动了手脚……
可林氏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谁还会信呢?
经由这么一出,招惹了岳王,谁还会信呢?
齐春锦方才回到院子里,便有下人来报,说是云安郡主上门了。
“不是方才见过么?”
“奴婢也不知。”
齐春锦提了提裙摆,跨过了门槛,朝着门口奔去。
云安郡主的马车果真已停在了那里。
她熟门熟路地掀起车帘,爬进车内。
云安郡主便递了一封信给她。
“咦?”
“我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皇上说是要给你的。”云安郡主叹了口气。皇上不是已经有了许多东西了吗?怎么还要同她抢齐三姑娘呢?
齐春锦接过来,小心翼翼拆开。
她虽有些不学无术,但一眼也看得出来……“字写得真好。”
云安郡主心道。
我那字写得也不错……
云安郡主同时伸长了脖子去瞧。
“这……”不大像是皇上的字。
云安郡主连忙道:“皇上真是懒,连写信都要旁人代笔。”
齐春锦抿了抿唇,有些心虚。
她也懒。
从前爹爹教她练大字的时候,她就觉得胳膊累,恨不得有人来代自己来写才好。
齐春锦集中心力,慢吞吞地往下看信上的内容。
大意便是府中事不必烦忧,自有人来解决,寥寥数语,但却妥帖得很。
齐春锦合上信纸,道:“皇上怎么知道有人会来解决?”
云安郡主摇摇头:“不知。”
齐春锦将这事记在心头,将他们不久便要搬家的事与云安郡主说了。
“可寻着下一处住址了?”
“还未去寻呢。”
嬷嬷忍不住插声道:“此时如何寻得着房子?京城的房子本就价格昂贵……又正当旺季。”
“可齐家大房那样可恶,锦儿又不能去住齐家的房子,岂不是叫齐家人看笑话?”
齐春锦倒是不怕的,她笑了笑:“大不了便回定州,定州也是很好的,只不过是冬日里要寒冷一些,夏日里要炎热一些。平时穷一些。京城里许多玩意儿都买不到……”
云安郡主越听越觉得震撼。
这哪里叫“只不过”呢?
因着要回去收拾东西的缘故,齐春锦将信揣好,便匆匆回院子里去了。
云安郡主的马车便也往回走,等走到半路,前方却是来了一辆马车,将她堵了个正着。
云安郡主掀起车帘一瞧,便见对面的车帘也掀了起来,齐王叔正襟危坐,掀了掀眼皮,淡淡问:“信送了吗?”
云安郡主结巴地答:“送、送了。”
“她说了什么?”
云安郡主大脑里乱成一团浆糊,紧张得想哭,只能依靠本能,将齐春锦说的话,都磕磕绊绊讲给宋珩听了。
“她要回定州?”
“是……是这样说的。”
云安郡主想着也觉得伤心。
若是齐三姑娘走了,便又要剩她一个人了。多可怜啊,见了齐王叔,都没人和她一块儿打哆嗦了。
云安郡主道:“皇宫那样大,可惜也不能分锦儿一处住所……”
宋珩额上青筋跳了跳:……
若是分了一处住所给她,那还了得?
宋珩还是正襟危坐、霁月君子的模样,他沉声道:“齐王府倒也不小。”
说罢,落下车帘。
那马车挤开了云安郡主的马车,还撞了她的马一下。
云安郡主:?
宋珩一路回想齐春锦说的那些话,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难道当真只有他一人做梦?
她丝毫不知他是谁?
于是便连半点牵挂也无,说要回定州就回定州去了?
那定州冬日里寒冷,夏日里炎热,路途多坎坷,点心铺子也没几个比得上京城的……更别提女儿家爱的首饰衣裳胭脂水粉了。
于她来说,都是“只不过”……
这样她也忍得。
宋珩忍不住轻叹一声,心底顿生怜惜。
她真是这世上最容易讨好的人了。
“回府。”
宋珩有意在梦中再见她一面。
前两回她胆子大些了,这回他若再开口同她说话,想必她不会再轻易被吓住了。
宋珩又是早早歇下。
等第二日,小太监前来唤他上朝……
宋珩缓缓坐起,按了按额角。
小太监见他面色冰寒,竟是从未有过的模样,顿时噤了声,再不敢言。
……竟是一夜无梦。
宋珩也是此时方才发觉,他已有好几日都不曾再梦见她了。
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多是他忙于朝中事务,累得倒头睡下,便不会再做梦。
但这几日,朝中事务并不繁忙。
再一想到她要回定州……
宋珩骤然起身,那小太监松了口气,大胆抬起头,却是从摄政王的眼底瞥见了一丝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