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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国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繁华地方,尤其是此时将近年关,四处张红挂绿,来往人流川息不止,叫卖声和烟火气息混合在一起,好一副人间画卷,就算是井水巷中最出名的诗词书画大家也不能用笔墨来描绘这幅画卷,尽管那些王公贵族开价已经达到数千两,甚至是封官赐地,也没有人敢说能画出这幅画卷。
这是一件足以令人骄傲的事,当这个消息传出时,每个庆元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感,就连守城官兵脸上也多出一些笑意。
这件事传到皇帝耳中,让他开心了好一阵子,往日里围绕在宫殿中的沉闷气息顿时一扫而空。
治下都城繁华至此,没有哪个皇帝是不开心的。
就连批阅奏折也快了不少。
甚至在闲暇之余,还让内侍太监外出张贴皇榜,寻觅能画出此等画卷的画师,以高官厚禄封赠。
这件事传的愈发火热。
无数自持画技高超的画师纷纷游走在大街小巷,想要画出那最繁华的景色,夺取丰厚赏金。
因此当许百川走进国都的时候,便见到了这么一幅景色。
无数衣衫沾染墨迹的读书人围在一起写画,甚至还因互相指责对方画中的不足而吵架打起来,别看是读书人,便以为是不通拳脚身体虚弱,可事实不尽然,读书人吵架是天下第一,打架也差不了多少,互相之间什么样的阴狠手段都用得出来,甚至还有几个被踢断根子。
许百川看着这一切,不由乍然,心想着庆元的读书文人都是这么刚烈,和以往见到的截然不同,难怪老道士总是常说读书人不要面皮,想来就是因为如此。
最终这一场闹剧还是被巡查官兵制止,没做什么处罚,甚至还有一些委屈的意味,在劝架的时候还被打了几巴掌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硬生生忍受。
毕竟庆元以文官治国,这些打群架的读书人,说不定到时候发达摇身一变成为官员,自己或许还有求到他身上的时候,因此也就只能任由打骂。
等到那些读书人收拾笔墨各自散开时,才安心不少。
在处理完读书人这一场闹剧之后,巡查官兵径直向许百川走去。
甚至还要更小心一些。
庆元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看到身上带着剑的剑客尽量和善一些,就算对方犯了什么事情,也要好言相劝,毕竟在庆元还有那一群不要命的剑修,若是招惹了他们,想必不会太好受。
剑客虽然不大可能是剑修,但剑修一定是剑客。
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更何况是这个节骨眼上,皇帝不久之前才和剑修闹得不愉快,下令皇城之中除了剑修皆不可持剑,现在出现这么一位,无论怎么想都有些不同寻常。
名叫做郑青的巡查将军向许百川一抱拳,先将礼数做足之后,这才温声开口相问:“阁下剑法可曾登堂入室?”
这在其他人这在其他人耳中听来或许有些奇怪,但在剑修耳中却是一道关口,用来区分普通剑客和剑修的关口,若是心湖中生出剑气,那便是剑修,若是没有,便是剑客。
许百川自然是知道这句话包含了何种意思,因此回答的也颇为有意思。
“已经跨上那一条道路,剑法也算不上差。”
郑青点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向许百川再次抱拳,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兵士离开。
许百川看着这幅光景,有些摸不着头脑。
片刻之后也就不在意,反而仔细观看起繁华景色。
……
郑青在得知许百川是剑修之后,就想起了皇帝陛下先前秘密颁发的诏令,任何剑修出现在庆元都得去向他禀报,因此他在向上官交接完职物之后,便骑着快马一路向皇宫驶去。
只有在接近那座雄伟的宫城之后才下马急奔通报,索性皇宫办事的人不差,消息才传进没多久,庆元皇帝就让他进去。
于是这位巡查将军便见到了一生中都无法忘怀的光景,在他心目中威严至上的庆元皇帝,居然像个市井小民一样在殿前洗衣,一时间不由怔住,连行礼都抛在脑后。
将最后一件衣服拧干挂在竹杆上,庆元皇帝看着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郑青,饶有兴趣的开口道:“怎么,莫非觉得朕不像皇帝?”
郑青回过神来,面色惊恐的跪在地上磕头,嘴中低声道:“陛下,臣该死,臣万万不敢有此等想法。”
庆元皇帝在衣服上擦干双手,走到郑青身边,不由分说的叫他拉起来,不悦道:“你们这些人啊,天天嚷嚷着有罪有罪,还动不动跪在地上,可让你们说罪在哪里又说不出来,来来来,你抬起头看着朕,朕像那种喜怒无常的人吗?”
郑青飞速看了庆元皇帝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没有言语。
庆元皇帝他是第一次见,可是威名一直听在耳中,平定叛乱,斩除异己,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皇帝手上的人命可不知几凡。
由不得他不小心。
庆元皇帝大概也能猜到郑青心中的想法,这种事情见的多了,每一位被他单独召见的臣民都是这个样子,尽管已经让他们不要拘束,可仍就是这副样子。
皇帝威严可想而知。
但尽管如此,仍然会有一些不顾皇帝威严的,比如说那些抱团在一起的文官,又比如说那些修士。
他们可是不会太给皇帝的面子。
庆元皇帝没由来叹了一口气,看着唯唯诺诺的郑青,开口道:“你说城中今日又来了一位剑修,可知真假?”
听到这一句话,郑青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开口道:“陛下,臣已然问过,那人言他剑法已经登堂入室,定然是剑修,臣万万不敢在此等事情上欺瞒陛下。”
看着又跪在地上的郑青,庆元皇帝觉得有些头疼,拉扯几次无果之后,也就不再管他,开口说道:“这种节骨眼上有剑修入城可不怎么好,那几位想必会生出一些别样心思,若是打起来,会是一件麻烦事。”
郑青小心翼翼抬起头,试探性的问道:“要不臣将那位剑修赶出城去?有律法在手,想必他也不敢反抗。”
实际上这一招有很大的可行,天下之事皆不受皇朝律法,但唯独剑修是一个另类,扎根在庆元数百年,弟子大多都是庆元子民,更何况庆元是剑修最后一块栖身之地,由不得他们不听。
庆元皇帝摇了摇头,看向空中飘荡的细小雪花,伸手接住一片,静静的等待其融化,这才说道:“不用去管,什么都不必做,任由其发生就可,打不打都一样,或许局势更乱一些对我们更加有利也犹未可知。”
郑青点点头,正准备告退,却又被叫住。
庆元皇帝扔给他一块牌子,笑着说道:“这块牌子能让你出入宫围,以后你就不必去巡查,专心跟着那位剑修便可,每日做了些什么又遇见何种人何种事情,事无巨细记录在册,每隔三日向朕汇报。”
郑青接过牌子,小心翼翼放入怀中,再次向皇帝告退。
庆元皇帝站在殿前,看着愈下愈大的雪花,嘴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和谁说了些什么,到了后面突然哈哈大笑。
有些诡异。
在郑青离开之后,这片天地里便只有他一人。
那又是在和谁说?
或许只有庆元皇帝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