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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并非全然是恶意的,它也有善意的一面。
这个世界并非所有人都是辛玥,也有很多人,他们怀揣着善意,愿意慷慨地将善意予人。
陆星摇以前接收了挺多的恶意,在一段只有黑暗的路上独自前行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这个世界只有黑暗。直到如今,她才感觉到光明的存在是多么的盛大。
在校长和众多老师的努力下,陆星摇的学习环境并没有发生太多的改变,甚至,在老师们和学生科普完以后,有些同学开始敞开心扉,正常地看待这个病,和家长提出了想去看医生的想法。
讳疾忌医,校长对于这个现象还是很欣慰。
不过景延和陆星摇无暇顾及那些,晚自习一下课,陆星摇就逮住了景延,抓着他的衣袖:“回去了。”
柯明文憋不住笑,“摇姐,这么紧张,怕他跑啦?”
陆星摇默认。
“噗嗤。”
柯明文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景延却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他压低声音,在柯明文耳边嘲讽,“都没人怕你跑了。”
柯明文:“……”
倒也不必如此嚣张。
只是景延和陆星摇还是没能顺顺利利地走,景修文和袁茵堵在了校门口,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被他们两人堵住。
人来人往,许多人往这边瞧。
陆星摇抿紧了唇。
她实在不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就跟她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想不明白为什么许志国和周淑兰不喜欢她一样的想不明白。
景修文在和陆为修通完话后,是有些惊讶住的,挂断电话后,他对着手机陷入沉思。
原本满腔的怒火,一点点地被浇灭。
这些年,他好像,的确是太忽视小儿子了。
没有过多的关注,却有无尽的怒火施加。
这样想想,对他是有多么不公平?
一天的时间过去,景延连个人影都没出现,或许,是铁了心不回来了。景修文终于慌了,九点就拉着袁茵来学校,想看看能不能堵住景延。好在,是堵住了。
这时候的他,尚且有些愧疚。
他想,他软化些语气,或许能哄哄小儿子。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错。但无所谓了,一家子,总不能真的给闹散了。
可是,景延在看到他们时,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欣喜,只有一脸的不耐。
他的意思很明显——并不乐意看到他们。
少年清冷瘦削的脸上,神情淡漠至冰冷。
“你们来干什么?”他瞥了眼被他们堵死的路,“让开。”
袁茵今天很不好受,一边为大儿子难受,又一边为小儿子难受,双重的打击,双重的折磨。
面对小儿子的冷漠,她心痛而无法言说。
袁茵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哭出来,“延延,爸爸妈妈只是想着很久没有接你放学了,今天特地一起来接你回家。”
“很久?”景延试着从记忆中找出一丝半点的记忆的痕迹,却发现连条蛛丝马迹都没有,他们接过他放学?呵,的确是个笑话无疑。
“不必了,没打算回去,老爷子让我滚,我得听话,不是么?”他有些嘲讽,声音低低凉凉,和这夜色融为一体的凉,“你们不是整天嚷着让我听话?这不,听着呢。”
袁茵脸色一白,讪笑道:“爷爷那是气话,他最疼你了啊,延延,你别说气话,跟爸妈回家吧?”
“真不用,客气什么。放学时间,你们俩堵这儿,看看把多少人堵了?让开,你们回你们的,我回我的。”
景修文一脸严肃的凛然,他拧眉,“闹什么?”
景延的脾气可没比他小,更没有忍他的打算,“谁闹?让你们,让开——”
他往身后去拉陆星摇的手,拉上了,绕开他们就走,半点不带犹豫。
他没有原谅他们的打算,也没有向他们打开心房的意思。
并不是所有的伤口都那么容易愈合。
甚至,有些伤口深到,连它的主人都不抱有愈合的想法。
他现在没心思再去渴望虚头巴脑的亲情,倒是有了些别的,想惦记的东西了。
景修文喊他,“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就再也别想回来?!”
景延步伐微顿,头也没回,“想过,也做好准备了,你们…随意。”
这个年纪常见的轻狂肆意,他有。
这个年纪罕见的思虑周全,给自己铺路留路,他也有。
他既有任性的脾气,也有任性的资本。
看似猖狂,实则每一步都有他的谋算,并非轻易踏出。
景修文没想到景延会毫无惧意。
刚刚他忍不住脾气了,看到景延这样叛逆地离开,下意识地就放狠话,但其实放完狠话他就后悔了,只是好像有点来不及,而且即使是放了狠话,也并没能将景延唤回,反而……像是把他越推越远了。
景延一走,他脸色就沉了下去。
别再回来——
景延敢,他们却不敢。
景家这一辈,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他舍得走一辈子,那景家怎么办?
景修文大怒,却不知如何发泄满腔怒意。
“从小锦衣玉食的给他养大,他零花钱的那张卡里更是从没断过钱,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他,让他这样给我甩脸子!”
袁茵擦着眼泪,不敢说话。
“要是景承还在,我也不至于觍着脸去贴他的冷屁股,爱回不回,死外面都没人管!”景修文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再去哄人的意思。
他觉得他的低头的下限已经到了。
袁茵踟蹰地看着景延离开的方向,满心悲凉。
景修文还不懂,但她懂了。
景延要的从不是优渥的生活,而是他们倾注于景承身上的那份爱。
今天他们全家花在景承身上的心思,哪怕只分给景延一半,他都不会做到这样绝情。可他们没有,一点都没做到。
袁茵醒悟了些,清醒了些。可是,好像迟了。
远远地,她看到景延拉着陆星摇上了陆家的车。
袁茵闭了闭眼。
景承是长子,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从怀上他开始,整个家里都处在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之中,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的到来。他聪明,优秀,孝顺,懂事,从小就是他们全家人的骄傲。
景延是次子,在知道怀上他时,袁茵是意外的,和景修文商量了许久,还是决定把他打掉。他们觉得有一个孩子就够了,而且景家生意忙碌,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分给第二个孩子。却没想到,在去打胎的路上,她接到了绑匪的电话——景承被绑架了。她当即回了家。
后来,景承没了,而景延,不可能去打掉了,非生不可,因为景家需要一个继承人。
那段时间,景家虽然决定了生下景延,但全家都还没有从失去景承的悲痛中走出来,她也是成天以泪洗面。
在知道怀上景延时,没有一个人期待。决定留下他,也是因为景家需要继承人。怀胎十月,整个家都是悲痛的,没有人有多余的心思分给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没有人会有心思去期待什么。这种无形的漠视,一不小心,就持续了许多年。
直到这时,袁茵恍然回神——
这些年,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景承走了那么多年,景延出生了这么多年,可她的记忆,怎么还停留在景承刚刚离开的那个时候?中间近二十年的时间,她似乎……什么也没做。
袁茵想起景延的声声质问,一时间整个人都在恍惚。
她还没来得及走出阴影,这个“还没来得及”,一不小心就是十八年。而景延,在悄然中,在被他们忽视中,已经长大了。
犹记得小时候的景延,和他哥哥一样聪慧,甚至两人共同的几个老师有说过,景延的天资更甚景承,让他们好好培养。
他们为此,不知该高兴,还是该苦涩,两相矛盾中,便也没有太多的作为。
但那时候景延不懂这些,他还是听话的,还是懂事的,还是会好好学习好好上课的。
转折点在什么时候?
在她有一次和景修文聊了几句景承,怀念了下当年的时光,顺口提了几句为什么会生下景延,而这时候,门外传来些许微小的动静,她开门去看,发现景延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正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从那时起,她便失去了乖巧懂事的小儿子,只有一个叛逆得与全家为敌,还恨不得与世界为敌的小儿子。他性情大变,成绩一落千丈,无心于学习,也无心于……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