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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人。而且,周舜华知道。
她在给刺客打掩护。
唐师师结合书和时间,猜测周舜华应该刚安排完其他人,回到自己屋子后,因为说了太多话口渴,想要倒杯茶润润嗓子。结果,透过茶水的反光,看到房梁上有人。
唐师师进门前,周舜华是背对着她,而且一见到唐师师就立即将水饮尽。周舜华此举本意是为了掩饰,然而殊不知,正是这里暴露了她。
有谁在房门突然被推开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喝掉杯子中的水呢?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将水放到桌子上才对。
可是周舜华没有,她以己度人,多半是担心唐师师通过茶水的反光,看到房梁上的人吧。
正在周舜华紧张不已的时候,唐师师忽然笑了。唐师师抱着自己的包裹,提裙进了门,一脸好奇地对周舜华说:“周姐姐,你知道吗,外面闯进来好多官兵,似乎在抓捕刺客。”
周舜华的手指不知不觉攥紧,她看到唐师师怀里的包裹,转移话题问:“你不是要去冯嬷嬷那里么,为什么回来了?”
“我在路上听到有人喊刺客,觉得周姐姐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太危险了,就想回来和姐姐做个伴。”唐师师说着毫无知觉,大大咧咧往房间里面走去,周舜华捏了把汗,赶紧拦住唐师师。
唐师师看到周舜华的动作,缓慢抬眸,一双明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周舜华。周舜华尴尬地收回手,低咳了一声,说:“我一个人没事的,冯嬷嬷找你是恩宠,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呢。你不要耽误了,快去吧。”
唐师师笑着取了一个新瓷杯,端起茶壶,慢条斯理地往杯子倒水:“恩宠虽好,但怎么比得上我们姐妹情深。我更担心周姐姐,为了姐姐,冯嬷嬷那里不去也罢。周姐姐,我们好歹是京城送来的美人,官兵不惜得罪太后娘娘也要闯入驿站追捕,你说,这个刺客到底是什么来路?”
周舜华紧紧本着脸,冷冰冰说:“这我怎么得知。”
一杯水倒讫,烛火摇摇晃晃,映的茶水碎光粼粼。茶水的倒影中,并没有出现人。
周舜华无声地松了口气,她自以为动作很细微,可是唐师师一直在关注她,对此看得一清二楚。唐师师越发确定了,那个人,就在她们头顶的房梁上。
唐师师倒了水,左右摆弄,却不肯喝。周舜华被她的动作惹毛了,怒道:“你鬼鬼祟祟,到底想做什么?”
“这水不干净,我洗个杯子喽。”唐师师说着,蹭的一声将水泼在地上。地面上铺着黑色的砖,水流慢慢渗入地面。周舜华冷眼看着唐师师折腾,眼神仿佛在说,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唐师师还真有,她正打算借着“水不干净”发作,找人来大清扫屋子。正在她准备喊人的时候,屋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这样的走路习惯,一听就出自宫廷。
很快,来人停在门口,叩叩叩敲门:“周姑娘,唐姑娘在吗?”
是冯嬷嬷的人。唐师师立刻扬声应道:“我在。是冯嬷嬷找我吗?”
唐师师说着去开门,门外,冯嬷嬷身边的素兰姑姑站在门槛后,她见到唐师师全须全尾地站着,悄悄松了口气。随后,素兰姑姑嗔怪道:“唐姑娘,嬷嬷让你去她屋里,你为何这么久都没到?今夜有外人闯入,嬷嬷还以为你在路上出什么差池了。”
唐师师笑了笑,腼腆道:“我本来已经出门了,可是在路上听到有人喊刺客。我担心周姐姐一个人在屋里会遇到危险,就回来陪周姐姐了。”
周舜华也走到门口,闻言,立刻接道:“我这里一切都好,等一会,我会去隔壁屋里和钰君她们睡,我们五个人相互看顾,不会出事的。倒是唐姑娘,既然嬷嬷找唐姑娘有话说,那就快去吧,我不敢耽误嬷嬷的时间。”
周舜华这话斩断了唐师师想留下来的理由,末了还搬出冯嬷嬷压她。唐师师确实无话可说,不过唐师师目的已经达到,倒是没必要一定留在屋里死磕。唐师师笑了笑,说:“既然周姐姐安全无虞,那我也放心了。有劳素兰姑姑,我们这就走吧。”
唐师师回屋拎了包裹,就随着素兰姑姑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走。唐师师拿包裹时,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阴影处。
唐师师跟着素兰走在回廊上,此刻四周门窗处处紧闭,美人们吓得瑟瑟发抖,哪敢到外面查看究竟。唐师师走在路上,问素兰:“姑姑,我听说有刺客混进来了。冯嬷嬷和姑姑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来打扰嬷嬷?”
唐师师这句话不着声色地捧了冯嬷嬷和素兰,素兰心中熨帖,说话的口气也好了很多:“来人不肯表露身份,不过敢在驿站如此豪横的,恐怕也只有他们家。”
唐师师装作吃惊地捂住嘴:“姑姑是说,靖王府?”
听到这三个字,素兰沉了脸,呵道:“祸从口出,不该你打听的,不要打听。”
“是。”唐师师低眉顺眼地应是。她看起来恭顺,眼睛却滴溜一圈,注意到外面有人。隔着半开的门,唐师师看到五六个行伍打扮的壮汉站在院子中,对面站着冯嬷嬷,两方人各站一边,似乎在争执什么。
唐师师想要听他们在说什么,故意放慢脚步,一脸吃惊地指着门外:“姑姑,您看,那不是冯嬷嬷吗?”
素兰的脚步一顿,她怔松间,唐师师已经飞快地脱离队伍,跑到门口,怯怯地唤了声:“嬷嬷。”
唐师师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但是为了人设,她依然无辜又惊惶地站在门边,茫然地看着冯嬷嬷:“嬷嬷,您怎么在这里?这些人是谁?”
唐师师说着做出警惕之态,仿佛只要这群壮汉稍微一动,她就会冲上去替冯嬷嬷挡刀挡箭。
素兰暗道一声不好,赶紧上前拉着唐师师离开。然而已经太晚了,冯嬷嬷和那群壮汉已经看到了唐师师,为首的汉子上下打量唐师师,目光不善。
这个汉子虽然是武人,可是脑子并不笨,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便是姚太后送过来的美人记,堂而皇之的奸细。没想到,太后和小皇帝还挺舍得下重本,倒挑了个绝色美人。
然而再美的人,一旦和姚太后扯上了关系,在他眼中便是副骷髅。壮汉收回视线,横冲直撞道:“官府办公,闲杂人等勿要打搅。立刻将你们的人全部叫出来,我们要一个个搜查。”
冯嬷嬷当然不肯,她冷着脸,说:“放肆,我等是宫廷女官,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护送美人来靖地侍奉靖王,为皇家开枝散叶。靖王府的美人,岂是你们这些莽夫能冲撞的?”
那几个汉子各个都露出嘲意,为首的人冷笑一声,说:“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在靖王府的地界上,就要遵守靖王的规矩。勿要废话,我等奉命捉拿重要人物,你们要是再磨磨唧唧,放走了人,我可不会看在你们是女眷的份上客气。”
冯嬷嬷何尝受过这种待遇,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毕竟不是紫禁城,她嬷嬷的气势抖不起来。冯嬷嬷忍着气,问:“让女眷们出来也行,但是你们要说明白,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要捉拿的人又是谁。”
壮汉嗤笑,道:“与你们无关。”
眼看双方越聊越死,场面几乎要陷入死局。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亮起火光,马蹄声四起,很快将驿站围成一圈。
为首的壮汉飞快骂了声“糟了”,随即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他才走到一半,驿站的大门被推开,煌煌火光顿时映红了半个庭院。
几个壮汉一改方才的强硬作风,低头抱拳,对着门口重重跪下:“主子。”
院子内外的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火光明亮,唐师师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眼睛。透过朦胧的指缝,唐师师看到一个男子踩着火光走入庭院,他披着大红披风,一身黑衣,脚下踩着坚硬的皁皮靴。
此刻明明站了很多人,但是内外一片寂静,唯独能听到火把噼啪的声音。男子身量极高,肩宽腿长,站在一众人面前,存在感强烈的无法忽视。
刚才那个汉子硬着头皮,开口道:“属下参见主子。主子,您怎么来了?”
男子眉目淡漠,火光摇晃在他脸上,时明时暗,衬得他喜怒不明。他淡淡开口,问:“还没找到?”
跪在地上的壮汉头更低了:“属下无能。”
唐师师和素兰站在侧门旁,正好被阴影盖住。素兰原本要拉着唐师师离开,此刻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动作,似乎被吓呆了。唐师师慢慢回神,心道一声难怪。
难怪女主为了他斗丫鬟、斗侧妃、斗皇后、斗新人,一路从王府斗到皇宫,足足斗了一辈子都无怨无悔。原来,这就是男主赵子询。
怪不得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作为皇帝,长得还挺好看。
男子听到壮汉的话,没露出什么表情波动,可是内外的人都绷紧了身体,看得出他们非常紧张。男子视线扫过庭院,漠然道:“那就继续找。便是将这里拆了,掘地三尺,也务必将他捉回来。”
汉子一听就知道主上生气了。主子上次动气,还是鞑靼偷袭边城,烧了粮仓。
汉子壮着胆子,说:“主子息怒。驿站里还有宫里来的女眷,多有不便。况且,人未必在这里……”
唐师师听到这里,心说这不就是上天为她准备的机会么。天予不取,天打雷劈,唐师师立刻上前一步,跪在阴影边缘,高声道:“世子,小女知道刺客在哪里。”
冯嬷嬷、素兰,包括壮汉,谁都没料到唐师师会跑出来。他们完全愣住了,男子早就知道侧门旁有人,只是一直懒得理会,现在,他终于将视线转过来。
他喜怒不辨,缓缓道:“哦?你知道什么?”
“刚才小女回屋里取东西,偶然发现里面似乎藏了个人。”说着,唐师师伸长胳膊指向屋子的方向,似乎生怕来人不知道她住哪一间一样,“就是那一间。”
都不消男子说,身后的属下立刻一拥而入,整齐有序地朝唐师师所指的房间包抄而去。很快,周舜华和唐师师的房间里跳出来一个黑衣人,头也不回奔入夜色中。士兵们看到了人,越发一拥而上,一队火把朝着那个方向快速追去。
跪在地上的壮汉冷汗涔涔,他不敢擦汗,更不敢起来,磕磕巴巴说道:“主子息怒,世子年纪轻,不懂事,请您见谅。”
唐师师美滋滋地等着男主对自己刮目相看,她和男主的第一次见面如此美妙而正义,想必他一定会对她印象深刻,记忆犹新。唐师师正盘算着如何“不经意”将自己的名字透露给男主呢,忽然听到壮汉说“世子”,都愣了一下。
世子不懂事?这个男人不就是世子赵子询么?
唐师师惊讶期间,冯嬷嬷终于回过神了。她上前两步,对着来人端正地行宫礼:“老奴参见殿下。一别经年,不知殿下这些年可好?”
男子看到冯嬷嬷,嘴边露出极淡的笑意,可是眼睛中却没什么情绪:“原来是冯嬷嬷,久违。有劳嬷嬷挂念,许久未给太后请安,太后身体可安康?”
“太后娘娘凤体安康,殿下有心了。”
冯嬷嬷和男子寒暄得非常冷漠,唐师师越听越糊涂,忍不住悄悄问旁边的素兰:“素兰姑姑,嬷嬷为什么要叫他殿下?世子可以称殿下吗?”
唐家是临清首富,唐师师曾经不懂官宦那一套,可是入宫三年,她学习了很多技能,其中就包括称呼礼仪。称呼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说错一个字,可能笑一笑就过去了,也可能给自己惹来杀头之祸。
所以唐师师学的非常认真,她印象中,唯有皇子、亲王才可以称殿下,世子并不能。
素兰连忙拧唐师师的胳膊,就连冯嬷嬷也呵斥:“唐师师,不得无礼。”
然而那个男子已经听到了,他嘴角含笑,意味不明地看了唐师师一眼:“这是何人?”
冯嬷嬷和素兰都没有接话,唐师师隐约感觉到事情超脱了她的掌控,她勉强撑着台面,说:“小女唐师师,奉太后之命,来靖王府侍奉。”
男子听到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朝外走去。刚才那几个壮汉不敢多话,赶紧起身,跟在男子身后离开。
他们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就像一阵风一样,呼啸着就消失了。唐师师听着远去的马蹄声,缓慢站起身来,低声问:“嬷嬷,刚才那个人,是靖王世子吗?”
“什么世子!”冯嬷嬷怒瞪了唐师师一眼,道,“那是靖王。”
唐师师狠狠吓了一跳,吃惊地捂住嘴:“靖王?”
唐师师完全呆滞。她以为这是男主,所以才冒险跑出来举报刺客。如果这个是靖王,那屋里那个……
那才是真正的男主,赵子询!
已经有不少夫人到场了,花园里热闹非凡,美人如云。唐师师等人作为太后送来的门面,这种场合亦要出席。
唐师师坐在亭子中,看着树丛后闺秀小姐们娇声笑语,拿了团扇扑蝶。冯茜从外面走近,咳了一声,轻手轻脚坐到唐师师身边:“唐姐姐,其他人都在外面赏花呢,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唐师师静静瞥了冯茜一眼,说:“我走累了,在这里歇歇腿。你呢,你怎么不去和她们玩乐?”
“我这个身体,走得快两步就喘,哪能去和人玩乐?平白扫兴罢了。”冯茜拿帕子掩着嘴,轻声咳了咳,一双细长的眼睛慢慢望向唐师师,“唐姐姐,听说今日,这个赏花宴另有乾坤?”
唐师师就知道冯茜有盘算,她笑了笑,不接冯茜的话:“靖王英明神武,王爷设宴,自然大有乾坤。”
冯茜垂下眼睛,用帕子压了压唇角,慢条斯理说:“我倒是听说,王爷有意给世子选妃,这个赏花宴便是用来相看世子妃的。想来,等这个宴会结束后,我们就要多几位主子了。”
来客这么多,世子妃却只有一位,不乏有人是奔着侧妃来的。只要能和靖王攀上关系,即便是世子侧妃也值。
唐师师早就知道以她们的来历,不可能成为赵子询的正妻。即便是周舜华,都是先成为无名无分的通房,然后一步步斗倒其他女人,凭借赵子询的宠爱立足,最后熬死正妻,借子上位。赵子询那样宠爱周舜华,在登基称帝后,一样立曾经的世子妃为皇后,周舜华只封了个淑妃。周舜华在其他女人手下当了二十多年的妾,直到皇后病死了,她才终于等来出头的机会。
讽刺的是,在周舜华成为皇后之后,一样步了老对头的后尘。周舜华也失宠了,后宫不断有年轻美丽的新人冒出来,周舜华只有在节庆宴席上才能看到赵子询。曾经她那样受宠,到了后来,亦不过是一个无趣死板的坤宁宫符号。
唐师师以为自己可以接受,胜者为王,中间的过程根本不重要。但是等真到了这一天,唐师师发现她还是膈应的。
唐师师知道这样想很矫情,她想要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太后,就不能执着于名分、道德这些东西。可是唐师师就是忍不住想,如果她做了妾,然后利用自己的美色争宠,那岂不是和苏氏对她们母女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唐师师一时半会还调整不好心态,因为这个缘故,唐师师此刻看着赵子询的选妃宴,委实兴致寥寥。她知道靖王的意思,靖王不希望赵子询和宫城送来的美人搅和在一起,无论她,还是周舜华、任钰君,都不行。这次宴会,就是给她们几人的警告。
唐师师无声叹气,那次下雨,她本来不会露馅的。冒充靖王虽然冒险,可是她只要说些勉励、提醒等冠冕堂皇的话,赵子询心生感动,只会越发尽心读书,根本不会去和靖王求证。这样一来,唐师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隐没了。她只是没想到,靖王会突然出现。
唐师师虽然马上把锅甩了出去,但是靖王不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靖王并没有追究。
唐师师不懂,但是成功捡了条命回来,她何必刨根问底。
唐师师和冯茜在树丛后面坐着,有几只蝴蝶飞到她们这里来。几个闺秀追着蝴蝶跑进树丛,看到唐师师两人,怔住了。
“你们是……”
唐师师起身,不紧不慢行了个万福礼:“我是唐师师,自宫城来。”
冯茜站到唐师师身后,跟着行万福。几位闺秀面面相觑,赶紧回礼:“原来是宫里的人,失礼。我们不知道两位姑姑坐在这里,吵到了姑姑,请姑姑恕罪。”
唐师师听到这个称呼就知道她们误会了。唐师师笑了笑,说:“我并非管教姑姑,只不过是太后娘娘送来侍奉靖王的奴婢罢了,几位姑娘叫我名字就好。”
不是姑姑?闺秀们怔了一下,突然想到前两天,宫城送了一队美人给靖王,想来就是这几位了。
几人小心对视,再一次上前行礼:“惊扰两位美人,是我等失礼。小女名卢雨霏,父亲任按察使,这是家妹卢雨霁。惊扰两位,小女十分对不住。”
唐师师一听就有谱了,按察使总领一省刑名,按察使家的小姐,多半是这次世子妃的强力竞争者吧。
唐师师不动声色地打量卢雨霏,这位卢小姐穿着白罗花鸟马面裙,上面罩淡黄色对襟长衫,头发上簪着银鎏金蝶穿花挑心,周围环绕同样质地的簪钗,一看就是为了今日的场合特意准备的头面。卢雨霏在王府都敢追着蝴蝶到处跑,可想而知在家中极为受宠,遇到唐师师和冯茜后,先是吃惊,等得知她们两人身份后立刻自我介绍,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可见母亲对她的教养也很好。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既有身份,又有头脑的官家小姐。唐师师打量完卢雨霏后,捎带看了眼她身边的妹妹。只一眼,唐师师就知道这个女孩是庶出,衣服首饰全部比卢雨霏低一个档次,连气质也有种说不出的阴沉。
她的眼神很灵,相貌甚至比卢雨霏更好,但她看人时总低着头,不敢和人对视,这些细节立刻将她的形象大打折扣。至于另一个闺秀缩在最后面,多半是卢家姐妹的跟班,唐师师只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唐师师打量卢家姐妹时,对面人也在打量她。卢雨霏心生惊讶,她早就听母亲说过,京城送了一队美人给靖王,各个国色天香,音容俱佳。卢雨霏本来是不信的,她身边的官家小姐长相都不差,上了妆容,根本没有丑人。大家同为女子,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就算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儿去?
直到卢雨霏见了唐师师,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她坐井观天,觉得天下美人千篇一律,看得多了根本差不了多少,谁想,这只是因为她还没有见过顶尖美人。
真正的美人,只一眼就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卢雨霏惊讶归惊讶,但是并不嫉妒。因为,她是来参选世子妃的,宫廷美人多么惊艳,与她何干?
卢雨霏反而想和唐师师打好关系,虽然这些人不是她正经婆母,但毕竟是王爷的女人,卢雨霏还是得小心奉承着。今日第一次见面,卢雨霏非常积极,想和唐师师结个善缘。
唐师师察觉到了,心中讽刺一笑。卢雨霏现在不明实情,故而努力地对她们释放善意。如果卢雨霏真成了世子妃,等过门后,不知道卢雨霏还能不能笑出来。
卢雨霏热情道:“久闻金陵水土养人,可惜小女生在西平,未曾得见。今日见了两位美人,才知传言不虚。”
唐师师笑了笑,说:“卢小姐过誉,我等蒲柳之姿,愧不敢当。”
“唐美人这话折煞人等。”卢雨霏立刻说道,“你这等品貌都是蒲柳之姿,那天下其他女子可怎么活?”
卢雨霏说话间,背后树丛拂动,一个穿着浅蓝色烟罗裙的女子分开柳条走出来,人都没到,声音就率先来了:“天下其他女子怎么就不能活了,你这是夸谁呢?”
卢雨霏回头,看到来人,又惊又喜:“云初,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这位女子眉眼纤细,身姿风流,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柔弱,“莫非靖王府,只许你这个卢家大小姐来,却不许我这个破落户来?”
“云初,别开玩笑了。”卢雨霏拉住奚云初的手臂,将她拽到唐师师跟前,献宝般介绍道,“这是奚云初,一张嘴惯会奚落人。云初,这是宫里来的美人,这位是唐美人,这位是冯美人。”
奚云初本来若有若无地笑着,听到唐师师是宫里来的,笑容微敛。她端正起来,仔细打量了唐师师一眼,脸上表情倏地变差了:“原来是宫里来的金贵人,人家各个沉鱼落雁,貌比姮娥,你拉我过来出丑做什么。”
卢雨霏本是好意,没想到奚云初突然翻脸。卢雨霏尴尬起来,飞快瞥了唐师师一眼,暗暗拉奚云初的手:“奚云初,你干什么,这是伺候靖王殿下的人。”
唐师师轻轻挑眉,大概是女人的天赋,奚云初才一开口,唐师师就感觉到,奚云初对她有敌意。
为什么?奚云初就算再受宠也只是个官家小姐,怎么敢一开口就得罪靖王府的女眷?等等,她姓奚……
唐师师恍然想起,冯茜曾和她说过,靖王定了两任未婚妻,一任是奚家的嫡长女,只可惜未过门就死了,另一任是李将军的孙女,同样在婚前出了意外。
唐师师重新打量奚云初,奚云初眉眼细长,颇有风情,如果有姐妹,想来长相也不会差。再结合奚云初的年龄,莫非,她就是靖王第一任未婚妻的妹妹?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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