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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彻在北平住了四年多,对北平城已经了如指掌,过了两日,众人都从千里搬家中缓过劲儿来了,阿满、睿哥儿就央求哥哥带她们出去玩。
在金陵时,苏锦管家养儿无法经常出门,萧震一个月就三日休假,完全满足不了睿哥儿出门玩的旺盛欲。如今来了北平,苏锦、萧震依然忙碌,可睿哥儿有大哥哥了,大哥哥长得那么高,像大人似的,有大哥哥在,娘亲就不用担心了!
因为这个,睿哥儿越发喜欢大哥哥了。
孩子们像笼子里的小鸟般一心往外飞,苏锦没有理由再拒绝,她从小就是在外野过来的,轮到孩子们,苏锦并不想管得太严格,只要能确保安全就行。
于是,这日早上,阿彻与男装打扮的阿满,牵着五岁的睿哥儿出门了。
哥哥姐姐都不带他玩,胜哥儿都气哭了,可谁让他太小呢?
“好了好了,娘陪胜哥儿玩。”哥仨走了,苏锦抱着她哇哇乱哭的幺子头疼地哄道。
胜哥儿泪眼汪汪地望着门口,好委屈!
北平曾是前朝都城,本就繁华,大周建国后定都金陵,北平有所衰败,但经过最近五年的扩建与迁民,北平变得比前朝鼎盛时期还要繁华,街上百姓们来来往往,商旅混在其中,睿哥儿还看见几个金头发绿眼睛的怪人!
阿彻笑着给弟弟解释。
睿哥儿似懂非懂,绿眼睛的夷人走远了,睿哥儿还歪着脑袋望呢。
阿彻将弟弟的脑袋转了过来。
睿哥儿嘿嘿笑,很快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主街最为繁华,有人卖艺赚钱,睿哥儿拉着哥哥要去看。
阿满小时候对那些舞刀弄枪的感兴趣,看了那么多年,现在阿满已经看腻了,见旁边有家首饰铺子,阿满便提议大哥带弟弟去看热闹,她与丫鬟瓶儿去看首饰。春桃、夏竹、秋菊、冬梅那几个老人已经嫁人,分别在母亲身边做事,阿满屋里的丫鬟都换了。
苏锦挑丫鬟向来注重实用,瓶儿与曾经的如意一样,相貌平平却颇有力气,最适合陪同出门了。
姑娘家需更仔细才是,阿彻就吩咐他的小厮平安,让平安守着妹妹。
哥仨分成两拨,阿满去了首饰铺子。
阿满的首饰都是找有名气的老金匠师傅专门定做的,随便一样放到这种小首饰店里都能作为镇店之宝,不过小店里首饰样式特别多,胜在新鲜有趣,所以阿满低着头,沿着柜子慢慢走,看得也津津有味。
瓶儿近身跟着小姐,平安在店外守着,守礼地只看门口。
余光里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平安抬眼,就见一个身穿玄色秋袍的年轻公子已经到了近前。平安经常跟着大少爷,当然认得此人,刚要行礼,年轻的公子抢先做了个免礼的手势,好奇问道:“你家公子在里面?我看到你,便知道他肯定在。”
平安知道,燕王自称“我”,便是不想声张,只好简单地行个礼,然后指着斜对面空地上的人群道:“大少爷与二少爷在看热闹,小的奉命保护小姐。”
周元昉意外地挑眉,往首饰铺里看去,看到铺子最里面,有一对儿男装打扮的主仆背对门口站着,都低着脑袋在看什么,其中穿白色长袍的“少年”要矮一些,大概只能到他肩膀,腰带勾勒出纤细的一圈,如早荷亭亭玉立。
“都在外守着。”周元昉走到门前,目视前方吩咐道。
平安与燕王的随从都低头默认。
平安想,燕王与大少爷是至交,年少时与小姐也相识,进去打声招呼没什么奇怪的。
逛了半圈,阿满看中了一对儿粉碧玺的耳坠,每条耳坠都是用细细的金链坠了一只水滴状的粉碧玺,粉粉.嫩嫩的颜色,一下子就吸引了阿满的眼睛。
小客人虽然穿了男装,但老板娘一看就知道她是女的,笑盈盈地取出那对儿耳坠,交给阿满。见那边来了一位俊朗非凡的男客,老板娘惊艳过后,刚要招呼,周元昉却朝她摇摇头,食指抵唇,示意老板娘别出声。
老板娘看看阿满,笑着闭了嘴。
周元昉默默地看在阿满身后侧,带着强烈的好奇,他偷偷地观察幼年的玩伴。他看见阿满的脸蛋很白,又透着淡淡的粉,像春日刚刚绽放的桃花,那种嫩,是他们这些习武的男人绝对没有的。周元昉还看见了阿满长长的睫毛,看见了她红红的嘴唇,好像樱桃的颜色。
视线像是黏在了阿满脸上,周元昉保持偷窥的姿势,忘了一切。
铺子里的首饰是可以试戴的,阿满拿出帕子擦擦耳坠,然后熟练地往耳朵上戴。她先戴的右边,接下来戴左耳朵的坠子时,阿满本能地往右侧歪脑袋,这一歪,惊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位年轻的公子,与哥哥相仿的年纪,却……
阿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在阿满心里,哥哥一直都是天底下最俊朗的男人,至今从未变过,而眼前的这位公子,论俊美应是要略逊色哥哥的,只是哥哥从小就像个小老头,过于稳重,这位公子虽然也有几分清冷,可他看过来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那么明亮灼.热的眼睛,看得阿满心里一慌,立即低下头去,觉得他很奇怪。
“您照照看?”老板娘举起铜镜,示意阿满看。
阿满便看了过去。
周元昉不由失望,原来阿满已经忘了他,都不认识他了。
阿满怎么可能认出他?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阿满才六岁,更不消说,周元昉早已从当时稚嫩的三皇子,长成了今日修长挺拔、清冷俊朗的燕王。
就在周元昉怅然若失时,阿满嫌弃老板娘的铜镜照得太模糊,习惯地将她随身携带的小胭脂盒拿了出来。镶着宝石的胭脂盒,只有掌心那块儿大小,里面的胭脂早没了,阿满也没有继续往里放胭脂,就当做小镜子用。
举高手,小小的镜片中就多了个肤白唇红的少年郎。
为了照出耳坠,阿满歪了歪镜子,未料镜子里年轻公子的脸一闪而过,居然还在看她!
阿满不高兴了,收起胭脂盒,她一边摘耳坠儿一边绷着脸质问那位公子:“你是来买首饰的吗?”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好听,周元昉看着她水润润的丹凤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阿满皱眉,指着两侧的首饰柜子道:“那你去挑首饰啊,杵在这里做什么?亮光都被你挡住了!”
周元昉:……
原来他妨碍她照镜子了?原来,看起来娇小可爱的阿满,这么容易发脾气了?
虽然如此,最不喜、也很少被人斥责的燕王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愉.悦。
他往旁边挪了两步,眼睛依然看她。
十二三岁的姑娘,已经明白什么叫登徒子了,见周元昉厚颜无耻,阿满气得耳坠也不想买了,立即快步朝门口走去。周元昉一愣,刚要喊阿满,瞥见平安,周元昉忽地将“阿满”二字咽了回去,转身对老板娘道:“这对儿耳坠,我要了。”
老板娘笑着帮他包了起来。
周元昉将小匣子收进袖中,来到门口,就见阿满领着丫鬟小厮去找哥哥了。
周元昉唇角上扬,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看热闹的百姓太多,阿满不想去挤,命平安去叫哥哥弟弟出来。
平安领命。
阿满一边等一边打量四周,视线一转,见首饰铺里的登徒子居然跟了过来,阿满眉毛一竖,狠狠地瞪着对方。哥哥就要来了,这人要是敢欺负她,她就让哥哥打他,哥哥长得像书生,功夫同样了得,前日父亲与哥哥切磋,都夸哥哥了。
周元昉离阿满越来越近,就在阿满小刺猬似的准备开骂时,周元昉的视线忽然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
阿满回头,见到哥哥弟弟,阿满忙跑过去,抱着哥哥胳膊告状:“哥哥,他眼睛不老实。”
阿彻看向周元昉,周元昉无奈地笑。
阿彻与周元昉如影随形,深知周元昉不近女色,皇上安排的通房宫女都被周元昉打发了。猜到其中有误会,阿彻朝周元昉点头致意,再正色对妹妹道:“这是燕王殿下,妹妹不认识了?”
燕王?送她胭脂盒的那位三殿下?
阿满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元昉。
周元昉苦笑道:“我以为阿满能认出我来。”
阿满听了,顿时涨红了脸,什么眼睛不老实,人家燕王是想与她叙旧,亏她刚刚还那么大声地向哥哥告状!
连哭都怕亲哥哥嘲笑的小姑娘,这会儿丢了这么大的人,脸皮更受不了了,噌地躲到了哥哥身后,像影子似的。
阿彻只得提醒妹妹:“快给王爷行礼。”
关系亲归亲,但礼法不可废,那可是王爷。
周元昉马上道:“都是故交,不必拘泥。”
故交?
阿满看眼装胭脂盒的荷包,想到燕王还把她当朋友,阿满咬咬嘴唇,深呼吸一下,然后尽量大方地走了出去,低头朝周元昉福礼:“臣女眼拙,没认出王爷,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别放在心上。”
周元昉看着她残留绯色的脸庞,微微一笑:“阿满这么说,便是见外了。”
阿满就觉得,燕王笑起来挺好看的,也挺平易近人。
阿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心里却起了一丝波澜。
好像不太对,他与周元昉在北平住了四五年,都没见周元昉笑得这么,令人如沐春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