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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廷川终究是设法把翡翠楼给了郦南溪。

郦南溪即便心中疑惑,却也寻不出他这么做的根由来,思来想去捉摸不透,最终也只得作罢。

第二日是中秋节,郦南溪不方便往翡翠楼去,就打算到了十六或者十七的时候亲自去趟翡翠楼。

肖远若是来府里寻她,总是有诸多不便。一来翡翠楼东家的身份怕是会尽快曝光。二来,很多事情不太容易遮掩住。旁的不说,单就张来那边出点什么岔子,就很容易想到肖远的身上。

但她去翡翠楼却不会引起很多人的留意。毕竟翡翠楼是京城最好的首饰楼。

身为国公夫人,且夫君又是个银钱极多的,即便郦南溪天天往翡翠楼去挑时新的首饰,也不会有人疑她什么。

中秋这一日恰逢休沐,各处的学苑书院也都放了假。所有人都聚到了家里来,除了重廷川和重廷帆。

重廷帆是在国子监。国子监照例是要晚上方才放假,白日里并未如寻常地方那般通融。故而早晨的时候,国公府众人都未能见到五爷的身影。

至于重廷川,则是因为今日当值,一大早就往宫里去了。

走之前,重廷川特意与郦南溪说,他今天晚上或许会回来的很晚,毕竟宫里到时候会有中秋家宴。往年的时候,那宴席都要摆到深夜。他生怕自己要到宴席结束才能回来,就让她先自己吃饭,不用等他。

郦南溪虽然点头应了,但,心里头其实还想和他共度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个中秋节。故而吩咐了厨里,晚上的时候备膳晚一些,到了掌灯时分再开始炒菜。至于炖煮的,则可以稍微提前一些。

丫鬟婆子们在院子里都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之前已经准备好了材料。如今到了八月十五的正日子,大家就开始将这些东西尽数拿出来,开始动手去做。

一个是做宝塔灯,竖中秋。

宝塔灯做好了后,晚上可以点燃了挂在屋子外头。到时候院子里橙黄一片,照亮整个院子,既能够助了美丽月色,又可以添上过节的喜庆气氛。

另一个,便是做兔儿爷。玉兔儿爷便是太阴君。京城里到了中秋的时候都有祭兔儿爷的习俗。

院子里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郦南溪转回了屋里,去看自己之前做的桂花糖。

八月桂花香。

每每到了八月份,桂花浓郁的香气便会飘满整个院子。

前世的时候,郦南溪就会亲自做上许多桂花蜜和桂花糖,备下之后以后可以慢慢用慢慢吃。

今年国公府的厨娘们虽然也做了桂花蜜与桂花糖,但她早已养成了这种习惯。且,往年在江南的时候年年都会跟着母亲做一些。故而今年她自己也选摘了许多桂花,自己做了搁在屋中。

进屋之后,郦南溪大致看了看,选了其中一罐桂花糖拿出来。

一打开封盖,醇香的花香就飘了出来,带了点点的甜意,将人团团围住,让人的心里都是暖暖的。

金盏在旁叹道:“好香。奶奶今日准备做什么?还做汤圆么?”

厨娘们负责做月饼,口味的话,郦南溪早就和厨娘们商议好了。

京城里没有中秋节吃汤圆的习俗。在江南的时候,过中秋时有不少人家会做了汤圆吃。正好这个时候是桂花飘香的时节,庄氏就会和孩子们一起做些桂花汤圆。就连郦陵溪和郦云溪也会加入其中。

“做。”

听闻金盏这样问,郦南溪不禁想到了在江南时与家人一同的和乐日子,笑道:“不只是汤圆,便是桂花糕也要做一些。”

秋英又问:“那桂花茶和桂花酒呢?今儿要不要拿出来?”

“晚上罢。”郦南溪就调羹小心的将桂花糖一点点挖出来,“等六爷回来了再说。”

丫鬟们就都哧哧的笑。

今日是中秋,六奶奶一早就吩咐了,今儿要吃好玩好。所以,她们就少了许多顾忌,欢快起来。

郦南溪刚开始专注于手中的调羹,没有留意。待到听见笑声,就回头望了过去。

瞧见金盏她们四个和霜玉霜雪都在笑,郦南溪奇道:“怎么了这是?”

即便说好了无所顾忌。但这些话到底不太好说出口。丫鬟们哪敢直接告诉郦南溪?就都去推会功夫且性子也开朗的霜玉。

霜玉大大方方站了出来,笑着对郦南溪福了福身,“爷好福气。奶奶对爷可真好。什么都惦记着爷呢。”

郦南溪哪里想到自己居然被几个丫鬟打趣了?登时脸颊有些发热,神色间却是不显。

她绷了脸冷哼,“事情都做完了?没有?还不赶快去!”

落霞看到郦南溪虽然脸是板着的,但眼神里也带了笑意,就大着胆子说道:“奶奶可别像郭妈妈那么凶。”

“就是。”金盏凑了上来,“因为啊,奶奶脾气好,就算发火,也一点都不凶!”

郦南溪哭笑不得,喊了郭妈妈来,“赶紧给她们安排点儿事情做。太闲了就是不省心。”说着,又给郭妈妈使了个眼色。

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不是京城人,远离故土和父母来了国公府。郦南溪念及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就早早让郭妈妈做了准备。

郭妈妈拿出早就备好的塞了铜板的荷包,给了丫鬟们一人一个,口气却十分严厉,“净知道瞎说。还不赶紧做事去!”

银星讷讷说道:“郭妈妈这语气,听着才像是真吓人的。”

听了这话,大家俱都哈哈大笑。齐齐谢过了郦南溪的赏,这便欢欢喜喜玩闹着推搡着出去了。

郦南溪将桂花糖弄好,亲自调了汤圆的馅儿,将它搁到一旁阴凉些的地方,这才往院子里去。

宝塔灯和兔儿爷已经做好,放置在了合适的位置上。

郦南溪大致的看了一遍,赞了丫鬟婆子们,又每人赏了铜钱,又让备了车,这便往中门那边行去。

今日是观潮的好日子。

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京城的人们都会往西郊的西明江去,一观江水盛景。

老太太那里,头一天晚上就给各处传了话,说是十五这一天毕竟要准备许多的事情,孩子们不必拘谨,无需太早过去请安。只观潮前大家到旧宅里聚集了,一同往西明江去就好。

郦南溪将石竹苑的事情处置妥当了,看看也快到了老太太说的将要出行的时辰,就去了旧宅。

老太太屋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人人面上都洋溢着笑容,为了这相聚的日子而欢喜着。阵阵笑声飘出屋子,为这节日增添了许多和乐气氛。

不过,当郦南溪走到屋子里的时候,那些笑容就戛然而止。一瞬之后,气氛复又重新欢腾起来。

郦南溪勾了勾唇角,扬起个浅笑,只当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径直上前给老太太行礼问安。

重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未退,问了她几句话。

旁边二太太徐氏就道:“刚才我们都在看雪团玩,一时间没有留意到六奶奶过来,看到你后就吓了一跳。你别放心上。”

竟是在主动解释刚才那一瞬间的停滞是怎么回事。

郦南溪见徐氏主动示好,就也没有多说什么,笑道:“您哪里的话,我怎会介意?雪团这样有趣,我看了也是欢喜。怎会计较。”

她刚才进屋的时候就见雪团在地上翻来滚去。偏重芳菲还不饶它,在它身上又戳又挠。而后雪团喵呜喵呜的滚来滚去的更起劲了。

郦南溪看了后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听闻郦南溪这样说,又听她说话的语气带着晚辈该有的恭敬,徐氏脸上的笑意更深。

旁边重令月在古妈妈身后探了探头,飞快的看了郦南溪一眼,又飞快的缩回了身子。

重老太太显然也很高兴,带着笑意问郦南溪:“老六呢?怎么就你一个过来的?”

郦南溪好生说道:“六爷今儿当值。皇上许了他晚上回来过中秋,但白天该去的还是要去。晚上他再来见过老太太。”

“既是当值,那就没有法子了。”重老太太颔首,唤了身边的妈妈来,给了郦南溪一个盒子,“这是我这边厨房做的月饼,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拿上一些吧。”

郦南溪就让金盏将盒子接了过来,又谢过了老太太。

旁边的男人忽地开了口,说道:“国公爷今儿既然当值,那陛下不会赏他参加中秋宴?”

他眼下青色颇深,且眼袋很重。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不过中年而已,整个人却看着很是憔悴。许是喝了酒的关系,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周围有隐隐的酒气飘出来,让人避无可避。

此人正是重家二老爷。

郦南溪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半步稍微避开那酒气,笑道:“二老爷无需担忧。娘娘开恩,特意和陛下说了,要国公爷回府来过中秋节。”

重二老爷嗯了一声。

徐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轻声与郦南溪道:“你二叔喝多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郦南溪早知道重二老爷风流成性。

此风流与梅家三郎的倜傥风流不同。

重二老爷是个喜欢怜香惜玉的。也是个惯爱拈花惹草的。府里姬妾已经够多了,每日里却还要往外头跑。重老太太说了他多次也不见有成效,后来就也懒得继续多管,随他去了。

梁氏在旁一直闲闲的喝着茶,没有开口。这个时候方才搁下茶盏,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赶紧去吧?”

重老太太点了头。

大家就都去了自己的车子上。重家一行十几辆马车,就浩浩荡荡的往江边去了。

今日江边的人很多。

潮水汹涌,奔腾不已。

众人摩肩接踵,俱都在远处欢快的看着,既兴奋,又期盼。

重家人下了车子后,由仆从绕成一圈护着,也与大家一起在远处欣赏着这一美景。

徐氏不停的叮嘱着孩子们:“你们可别乱跑。都在这里待着,知道吗?”又去吓唬那几个年纪小的,“如果跑远了,潮水里的河神会将你们吃掉!”

重令博背着手嗤笑了声,哼道:“吃什么?我们身份尊贵,河神哪敢!别说河神了,水神湖神海神,都不敢!”

徐氏没料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扭头去问梁氏:“这孩子……”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大房和二房素来不和。

上回初一的时候,梁氏来给老太太请安,寻了她说话,也不过是为了夸赞重芳婷罢了——当时重芳婷反应极快,抱了重令月飞快往屋子里跑。

再怎么说,重令月也不是二房那边的孩子。重芳婷既是帮了忙,梁氏面子上总该谢一谢徐氏才是。

如今徐氏诧异下说了那么半句后,梁氏倒也没有恼,只略带了点嘲讽笑意的说道:“那是他娘教他的,和我无关。”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徐氏总不好说梁氏是嫡祖母合该管着点。因为她自己也是个不去管庶子庶女的。

徐氏讪讪笑了下,颇有些不自在。

转念想到自家的庶子庶女可是要乖巧懂事的多,比如重芳婷,就显然很好。徐氏的底气就又足了些,脊背也更挺直了点。

梁氏看她这副做派,唇边嘲讽之意更甚。不过,当她转眸看向堤岸那边的时候,却是瞬间睁大了眼。

“那是……二叔?”梁氏指了远处一个黑影说道。

大家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登时骇然。

那正往江边靠过去的脚步虚浮的男人,不是重二老爷又是哪个?

眼看着那个黑影踉踉跄跄的离着岸边越来越近,徐氏吓得魂都要没了,赶紧招呼人过去拉住重二老爷。

重老太太在旁听了也是着急万分,“去!快去!找几个腿脚利索的小子们,赶紧将二老爷追过来!”

众人正因了这个而心焦的时候,那个黑影却是停了下来。手足挥动着,像是和人在争吵。

大家稍微放心了点,脚步却迈的更加快了。

眼看着离得不过是几丈远了,就在这个时候,重二老爷晃了一晃,瞬间消失在了堤岸旁。

堤岸附近响起了一阵惊呼声。隐隐的还伴着尖叫声。

重家人大骇,尽皆急急往那边赶。

重老太太回头扬手吩咐仆妇:“把孩子们拦住,谁也不准过来!”

重令月连同重令博还有二房孙辈的就都被留在了远处。

大人们尽皆往岸边赶去。

已经有不少岸边会水性的壮年青年少年跳了下去帮忙救人。

徐氏已经拿着帕子快要哭出来了。重老太太几欲昏倒,由梁氏冷静的在旁扶着,这才没有倒下去。

许久后,有人在远处喊道:“好了好了,上来了!”

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才晓得重二老爷虽然从这边落了水,却因水势较急被冲到了下游一些的地方。

重老太太赶忙行了过去。其余人皆是紧紧跟着。

走到那边的时候,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让重家人过去。

重老太太看到躺在地上的重二老爷,先是松了口气,后又气道:“你个不争气的!”

旁边的人都在劝:“人还没醒。老太太,咱们先救人吧。虽然人上来了,但若是水呛到了肺腑,怕是还要难办。”

说着就有几个懂得此道的男人走上前去帮忙。

郦南溪站在人群的外头,看着恨铁不成钢的老太太,看着抽泣的徐氏,再看着一脸漠然好似这事儿与此无关的梁氏……

她环顾了下四周,走到刚才救人上来的地方,问旁边站着的几个人。

“请问,将人救上来的是谁?”

众人没料到有个漂亮的小媳妇过来问话。看她带着丫鬟婆子,像是大家的女眷,众人也不敢造次。

有个络腮胡子的汉子指了旁边说道:“喏。就是那位小哥。”

郦南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便见一人正甩着袖子,好似想要将黏在衣服上的水尽数甩去一般。

郦南溪就往那边行去。

走了几步,那人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俱都愣住了。

——没料到居然是梅江影。

郦南溪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梅江影救了重二老爷上来。

梅江影对付不过那些水珠子,索性弃了那打算,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脸上却是带着笑,问道:“六奶奶是想过来感谢我的?”

“嗯。”郦南溪说道:“多亏了你。”

梅江影笑道:“六奶奶若是真感谢我的话,不若帮我看一看我那些花?”

郦南溪这便唇角紧绷,不说话了。

如今的江水很冷。从那么冷的水里将人拖出来,既耗费体力又很容易冻着。

梅江影急急的呼吸了几下,牙齿都有些发颤,道:“我那些花是真的不成了。旁人肯定帮不了我,我只能来求一求六奶奶。”

郦南溪想了半晌,说道:“你救了二老爷,我很感激你。但这事儿和那事儿,并不能相提并论。”

梅江影怔了一怔,扶额苦笑,“旁人只道国公府大房二房素来不睦。如今看来,才知道是真的。这可是亏大了。”

可是今日忙活了一阵,他到底有些不甘心,就想再劝。

谁料这个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呼喊,“梅三公子?”

随着喊叫声临近,重芳菲行到了这边来。

之前因了将雪球送回去的事情,梅江影跟着重廷晖和梅江毅去过大房那边。

重芳菲见过梅江影,看他在郦南溪这边,就急急的到了梅江影的近处。

梅江影看她靠近,不动声色退了两步到了郦南溪的侧后方。

重芳菲毫无所觉。

她将之前在郦南溪跟前拿出来过的那个素色帕子取出,递到梅江影跟前。见梅江影一直后退不搭理,她就先说明了意图:“为感谢梅二公子,我特意做了个小东西送他,以表谢意。只我一直未曾看到他,想请三公子代为转交。不知三公子可否一帮?”

她期盼的看着梅江影。

梅江影只冷冷的扫了那帕子一眼,甚至,看都没看她一下,这就揽好了衣襟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而后,他头也不回的抛下了一句话:“别跟着。”

重芳菲刚刚迈出的步子就这么收了回来。

她咬了咬唇,慢慢将东西放回去。

而后,似是怕郦南溪误会一般,她又解释道:“六奶奶也是知道的,梅三郎一向是这样傲气的性子。”因此,她这样被忽略掉,也没甚丢人的。

郦南溪倒是没见过梅江影这般冷傲不理人的一面。闻言只淡淡笑了下,并未多说什么。

虽然重二老爷落了水,但,重老太太并未让大家即刻赶回府去。而是寻了几个可靠的家丁,让他们将被救上来却还因为醉酒而迷迷瞪瞪的重二老爷送回去。

“记得叫个大夫给看看这个不成器的!”重老太太显然是极其恼怒,声音也拔高了许多。

管事和家丁赶忙应是。

重二太太悄声道:“不若我也会去看看吧。”

“不用。”重老太太脸色铁青,“继续观潮。”

这一回重二老爷落水,周围帮忙下水相救的人很多。人上来后,帮忙救治的人也很多。

重家这次出行,本就准备十足,茶水糕点一样不少。

重老太太就让仆从将茶水糕点尽数拿了出来,答谢所有的好心人。

慢慢的,刚才紧张惊惧的气氛渐渐散去,大家就又开始谈笑如初。

想到之前不经意间看到的梅家三郎上来后那苍白的脸色,重老太太赶忙又道:“梅家公子呢?”

她也是后来听人说起方才晓得,将重二老爷拖上岸边的是梅江影。

徐氏现在反应过来,刚才她们只顾着重二老爷还没苏醒,竟是忽略了救人的少年郎。

重芳菲就在旁说道:“先前我看梅三郎上来后,六奶奶过去了。应当无碍。”

所有人就去看郦南溪。

郦南溪坦然道:“我与梅三公子算是认识。看他救了二老爷,自然要过去探望一下。”

“正是如此。”重芳苓在旁笑道:“要我说啊,也就六奶奶过去合适。旁人去的话,梅三郎还不见得肯搭理。也就六奶奶可以。”

“这话怎么说?”重老太太倒是奇了。

梁氏就将那日郦南溪花艺比试夺魁的事情说了,“梅三郎最是爱和风雅之人结交。六奶奶这般,兴是激起了他一较高低的心思。”语毕就将上一回郦南溪花艺怎么赢了告诉了老太太。

上次从梅家回来的时候,大家俱都在忙着重令月的事情。所说的细节也多是重令月之事有关。倒是没人提起这一茬的细节。

重老太太微微颔首,与郦南溪道:“甚好。他既是救了老二,合该立刻去谢一谢他。免得让旁人以为咱们是没了礼数的。”

语毕,重老太太吩咐身边的妈妈,回去之后备好厚礼,给梅家送过去。

不多时,有梅家的仆妇匆匆而来。

她身穿墨绿暗云纹裙衫,头上插了根镀金簪子,头发梳的整洁,一看便是位体面的管事妈妈。

梅家妈妈说道:“梅三公子怕重家老太太过于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特意遣了老奴过来和老太太说一声,那事不必理会。”

语毕,她又笑着看了郦南溪一眼,与重老太太道:“只不过三公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想要和老太太求一声。”

能让梅家三郎说一个“求”字……

所有人俱皆愕然,齐齐望了过去。

重老太太道:“你且说说看。”

“三公子种了好些花。可是有些花忽然就不行了。三公子不知是何缘故导致花死花枯,就想请了贵府的六奶奶前去帮忙诊看。”

重老太太闻言就望向了郦南溪。

郦南溪轻声道:“刚才三公子提过这事儿。我觉得不太合适,没答应。若是哪天六爷有空了过去,倒是无妨。”

重老太太赞许的点了点头,与那妈妈说道:“这事儿怕是不太妥当。”

旁的倒也罢了。重廷川那个脾气,着实让人放心不下。一旦她们答应了此事,偏又不合他心意的话,少不得又要发火。

那位妈妈笑道:“其实我家姑娘听闻后,说是过两日请了六奶奶去赏花。三公子才顺道说起了这事儿。倒是我口拙,将话给传岔了。”

重老太太听闻后,知晓梅家这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请了郦南溪去帮忙看一看。不管是理由、借口,还是里子面子,全都顾及到了。

想来也是。梅三郎素来心高气傲,怎会跳下江去主动救人?

想必是早已存了想要让郦南溪帮忙这事儿方才肯出手。

毕竟郦南溪当日在梅家的赏花宴上,是得了花艺比试第一。且,她还用绿茶将月姐儿给救了下来。恐怕在梅家人的心里,她怕是在“花”之一道上极有研究的。

更何况刚才郦南溪只说是“不太合适”,没说自己断然帮不上忙……

念着刚才梅江影救了重二老爷那件事,重老太太叹了口气,与郦南溪道:“这事儿我替你做个主。你就帮忙去看一看,如何?”

老太太这样说了,郦南溪也不好当众驳她。毕竟老太太是府里少有的对重廷川有情义的,且重廷川也记着老太太曾经对他的好。

郦南溪就道:“这事儿就听您的。”

重老太太松了口气,与那婆子说了。而后握着郦南溪的手拍了拍,沉沉的叹了口气,与她道:“你的好处,祖母记着。往后有什么事儿,或是受了委屈,来寻我。我给你做主。”

郦南溪倒是没料到自己能得了老太太一句承诺。

而且,她也没料到老太太会主动说一句“祖母”。

重老太太平日里虽不太管府里的事情,但她是平宁侯的母亲、当今皇后娘娘的母亲。

郦南溪笑道:“祖母既是应承了,那我往后可是真的要去寻您相帮。”

老太太哈哈大笑,“你放心。祖母应承了就不会反悔。”

因着这一个变故,直到申时末,重家人方才回到了府里。

出人意料的是,重廷川竟是已经到了家中等着。

原来是皇上看这是他和家中小娇妻共同度过的第一个中秋,特意准了他提早离去。转而让总统领在宫里继续当值。

重廷川在旧宅的厅堂里已经喝了两盏茶。看到郦南溪回来,他和老太太说了一声,便带了郦南溪回国公府。

刚过中门,重廷川就将一份请柬给了郦南溪。

“梅家送来的。”重廷川道:“梅家那个姑娘邀了你去府里玩。”

郦南溪看他好似不反对,似是觉得郦南溪可以跟梅家人多交往些,就笑问他缘由。

重廷川沉默半晌,紧了紧和她交握的手,最终说道:“梅家人,不错。”吏部尚书梅大人为官清正。梅家家风很好。

之前郦南溪曾问过重廷川,五爷重廷帆怎么样。他回答的是“尚可”。

如今说梅家人是“不错”……

郦南溪想,对他来说这应当是比较高的评价了。

回到屋里后,郦南溪就提笔准备写封回函,告诉梅江婉一声自己将要过去的事情。其实这事儿早在江边的时候就已经定了下来,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谁料纸都还没有铺好,重廷川那边忽然来了句:“你觉得梅家三郎,此人如何?”

“梅江影?”郦南溪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边拿了笔蘸墨,边促狭的回头朝他一笑,说道:“尚可。”

小丫头这样子分明是在开他玩笑。重廷川就也想到了当初她问五爷时候,他回答的那两个字。

重廷川刚才紧绷的唇角微微的弯起了个弧度,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胡闹。”

不过,他倒是也放心了许多。

他和她评价人的标准不同。他说“尚可”,那这人就已经很可以了。

她说“尚可”……

那这个人也就仅仅是“尚可”的地步了。最起码,在她心里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

重廷川心情不错,待郦南溪写完,就握了她的手,与她一起用了晚膳。

赏中秋月,吃月饼,吃汤圆。

月色皎洁。

宝塔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院子照得明如白昼。但,亮光又不会太过刺眼,反倒有种朦朦胧胧让人沉醉的暖色光晕。

说实话,这样的气氛,实在让人沉醉。

静寂之中,郦南溪和重廷川挨着坐了。两人一个喝着桂花茶,另一个则是饮桂花酒。虽然极少言语交流,可是温和暖煦的气氛却在周围流淌。

许是因着好吃的甜点太多,许是因着这气氛太过和美。

郦南溪不知不觉的,一不小心吃多了甜点,待到用正餐的时候,就有些吃不下了。

她对着剩的半碗饭默了好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原本她是因了自己刚才贪嘴吃多了甜食而叹气。重廷川却是理解错了,小丫头是因为没能将东西用完而难受,顺手就抄起了她的饭碗,三两口给扒干净了。

郦南溪没料到他会这么做。瞠目结舌了许久,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六爷,你、你、你,这是我……我的……”

重廷川将饭碗慢慢搁下,好整以暇的笑了下,“嗯?”

郦南溪脸红红的小小声说道:“你怎么能吃我的剩饭呢。”

“没事。”重廷川道:“我不介意。”

郦南溪心说你不介意我介意啊。在家里的时候,剩饭也是直接丢了。连父母都没吃过她剩的饭。

重廷川盯着她看了会儿,有些了然,忽地笑了,“不习惯我这样做?”

郦南溪被他猜中心事,期期艾艾的“嗯”了声。

“这倒是个问题。”

重廷川剑眉轻蹙,想了半晌,忽地有了主意。

“不如这样罢。往后每次给你准备饭食,都多准备一倍出来。这样不就每次都能剩下了?然后由我来吃。”

他猛地欺身而至,到了她的近前,在她唇边落下一个浅浅的吻,轻笑着低喃。

“每日里都来这么一次,次数多了,你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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