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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溟濛,一缕紫气东来,清晨的阳光洒满了针叶林,散发出的绿色令人心旷神怡,阔叶植物几近凋敝,几缕残雪依旧停在梢头。
年轻人走在林荫之径,风拂过他身上属于土之盖亚学院的校服,面容清朗,眉眼中似乎总带着些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与沐恩相对柔和的脸庞不同,他的面容带着更多属于男子的英气,浅棕色的头发点缀了专属于少年的亮色,似乎在丛林间徘徊又似乎早已明白了目标在何处。
他与常人不同,左脚的脚趾上竟然奇异的有七根脚趾,这让他总是胫履消磨。只要走的路太多、靴子又不上乘而柔软的话,就会磨出水泡与鲜血,但他总还是带着那份柔和温暖的笑意面对所有人。
他站在村庄外,与村长打了个招呼,仿佛二人本就认识;他走过小溪,又掬起一捧水感受自然给予的甘甜清冽。
他是如此安和,就像油画布上站在女神身边献歌尔后被女神深沉爱上的贵族;亦是白鹿旁抱颈而笑的游吟诗人。
就这样散步似的,在森林中游荡了七天,每一寸泥土都亲切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我叫亚伯,来自盖亚学院。”
他总是这样自我介绍。
精灵老者在宿醉清醒后,拈起那枚银币,若有所思。
那是枚精美的银币,上面的图案是一个繁复的符号,显得瑰丽非凡。但是他知道上面的符号所代表的的含义。
在太阳即将偏向正午的时候,三人来到了最后的长廊处。最后的长廊不再需要自己开辟,而是一个宽阔恢弘、真正拥有神殿意味的阔径。
后背就是石墙,两边的石壁不知道通向何处,安舍尔尝试靠风去感知,却也没有任何收获。
神道依然是漆黑一片的,从这里还看不见黄泉散发的哪怕丝毫微光,但是三人都知道,这个纯黑的环境并不简单,在极高出,姿容扭曲的雕像与奇异的符号令人自心底就会生出敬畏与恐惧。
并非是他们不想要直接通向黄泉,而是因为那幽魂无法接近那里,按照罕对众人的说法,是只要自己胆敢靠近,就会被摄魂使者一镰收割。
但是也有好消息,因为摄魂使者用了太多力量镇压黄泉傀儡,它的分影也没有办法出现在离自己的身体太远的地方,否则就有可能导致精神控制力低于掌控壁垒的临界点。
安舍尔闭上眼微微笑了一下,现在的他根本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在野外战斗,所有的所有都要按照最差的情况计算,所以就连幽魂告诉了三人自己妹妹的遗体被悬吊风干作为钳制他的手段,安舍尔都毫不理会。
最差的情况绝不会是之前安舍尔对其余两人说的,只不过空间法师是出了名的保命能力强,他并不太担心。而乔克又是裁决者的一地总督,相信他可以对自己隐瞒的真实情况有所判断。
长廊尽头,两人对视刹那,同时自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显得痞帅而自信。
“其实你们在这里就可以看见你们要找的人了。”在幽魂与摄魂使者间微妙的感应下,他能知道摄魂使者仍然站在狭口处背对着众人,竟然还显得有点一夫当关的伟岸感。
所以他想要先给那个好像吞噬了不知道多少灵魂智力都不太高的东西争取一点时间。
安舍尔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啦”的响声。
“没有必要,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了,所以咱们把这个地方所有的威胁速战速决清理掉。”
“危险接触后,你就带着他回去,不用告诉他我来过。就当做你们在他们之前来到这里好了。”安舍尔对着张伯伦说道。
“为什么?”
“我不想他养成‘遇到危险也不怕,反正师兄一定会出现的心理’……”安舍尔丁顿片刻又道:“虽然我的确会。”
“至于吗,这孩子只是你的师弟,从来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过。”张伯伦终于将心里徘徊萦绕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这话好像把安舍尔问住了,他环着臂眺望远方的黑暗,带着沉思的气质。
“我希望他可以独立而坚强,并过得很幸福。”安舍尔的话好似没头没尾。
乔克哼笑道:“那是你的心结吗?”
“算是吧。”
他们开始前进,这让罕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呆呆的站在背后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忽而间竟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似乎也曾这样意气风发。
不知道也无需管他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终于那点亮黄出现在了眼前,尔后不断的放大。
从黄泉彼岸吹来的阴风扬起了安舍尔风衣的衣角,显得张扬豪纵。
明明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却已经有道影子恭候多时。
“喂。”安事儿喊道。
摄魂使者转过身来,摄魂镰刀已经握在掌心。
幽魂站在那根并不存在的线之外,心里止不住的想到这个摄魂使者是不是脑子里进了黄泉水。
然后他发现了不对。
摄魂使者原来已经将贤者那宛如烂肉的头部装在了自己的身上!
来自这怪物强大的复原能力让摄魂使者拥有了实体,无数触须从半透明的幽魂长袍下伸展出来,那原本也只是灵魂虚影的镰刀又增添了许多诡异的花纹,出现在了真实的世界中。
“呦,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这个气息直逼大魔导师了。不知道现在该叫你摄魂使者还是幽暗贤者呢?你原本那么弱,想来应该已经被幽暗贤者的残念征服了吧。”安舍尔知道这个异形怪物中两个意志还在交锋,因为它的气息忽上忽下,所以也就乐得火上浇油一把。
“你是怎么做到这个时候还能阴阳怪气的,如果真的是幽暗贤者的灵魂占据主导,咱们可就没有逃生的机会了。”张伯伦看着那恶心的躯体,不禁冷汗直冒。
“哼。圣人们重生一次也没必要能再次成为圣人,天赋与奇遇缺一不可。”乔克冷笑道。
张伯伦感觉自己好像无法和旁边这两个脑回路清奇的家伙沟通。
毕竟,理虽然是乔克这个理,但关键是大魔导师的魔力可比两个高级魔导士还要多上一线的。更何况,面前这位还是代表恐惧的邪神,哪怕只是用传闻中它那细致入微的魔法控制力,估计都能只以高级魔导师水平就无伤击杀己方三人。
安舍尔自空间魔导器中抽出猎魔人用的很多的战鬼长刀,风涨火势,宛如凤凰昂首,在逐渐升温的空气中还隐隐有龙鸣响起。
长袍上的黑羽簌簌纷纷,乔克左手插兜,右手向前一指,便停滞了空间。
巨大的魔力开始动荡,那头不知道到底该被称为摄魂使者还是幽暗贤者的怪物震开自己身边的空间魔力,双手握镰横扫,带着尖啸的刃波就离刀而去,撕裂沿路的空间禁制朝三人直冲而来。
张伯伦深吸口气,闪耀着白色荧光的法杖出现在手中,从中间镶嵌的那颗宝石里绽放出法阵。
他将法杖立在身前左手虚扶维持法阵,右手中指与食指合拢,向旁边一划,那道刃光便偏转升空,落在了不知处。
安舍尔自然是趁着这个时间提刀上前,火红的羽毛在身边环绕,如风暴般向那怪物激射而去。
几声脆响,那怪物以巨镰为盾挡住了来犯炎羽,没有口器的脸上下扭动,一道道尖啸就散发出来,这让安舍尔不得不停止攻势,落地以魔力守住自己的识海。
“精神攻击没有我想像的强大,它们争夺控制权的战斗正激烈,趁这个机会杀了它。”安舍尔将那战鬼挽出一朵刀花尔后插在地面,气息骤然一变,大日的虚影便自身后冉冉升起,热量升格,秘境的长廊被点亮,那些诡异的雕像在光线的起伏中更添恐怖。
这时那怪物做出了一个摄魂使者标志性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向后飘走升空的动作。
然后五个灿金的尸体出现在了安舍尔等人的面前。
“紫缎长袍。”哪怕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宛如平面般不太真实的金色,安舍尔还是凭借着做工的款式瞬间就认出了这种比流雪长袍低个档次的高塔法师们的长袍。
“这就是你的队友了?”安舍偏头问道。
可那幽魂早已不知道去了何处。
“无所谓了。”安舍尔将太阳落下,决定和两名队友三下五除二的干掉这群没有幽暗贤者精炼,只能算是保留生前魔力水平的行尸走肉。
但是那怪物岂能让他遂愿,它自阴影中飘出,不断地骚扰三人。
“我和张伯伦会对付他们的,你去对付那个东西。”乔克的第二和第三属性分别是精神与体魄,这可以让他在空间的禁制中快速接近并斩杀敌人。所以他实际上很有自信对付这些都不知道还会不会使用魔法的行尸走肉。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这个魔力水平最高的人去对付那只糅合怪物,可能也是因为想看看安舍尔一路口出狂言的底气所在吧。
安舍尔并无异议,魔力灌入战鬼点亮其中的法阵,待到那怪物下一次从阴影中现出身形、想要骚扰乔克他们的时候,他便催动魔力追了上去。因为风与火的属性都可以让他更自如的在空中停留,所以那拥有了实体反而无法遁墙而去怪物并不能占到地形上的优势。
另一边,乔克和张伯伦对付这些没有智慧的行尸显得并不困难。只是被黄泉浸泡太久,他们的皮肤变得如同顽石般坚固。并且虽然没有智慧,生前在回路中铭刻的既成魔法还是可以随意的释放出来。
他们曾经都是精神法师,并且最次都是接近魔导师程度的法师,所以他们的精神攻击就连两个同样修行了精神魔法的人也不想接下,一时间战况仍然看上去比较焦灼,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长满触须的身体里幽暗贤者只留下了及其微小的片缕残魂,但底蕴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拟的。摄魂使者来势凶猛,可复活的渴望一旦被唤醒,这在贤者看来无疑也只是螳臂当车、外强中干罢了。
糅合怪物的身体在不断的避战,因为脑子里正打的不可开交,所以看起来安舍尔反而还要更轻松一点,而且一个魔导师追着一个大魔导师砍听起来就是件倍有面子的事情。
但实际上安舍尔十分紧张,他知道这种忽强忽弱的情况一旦结束,自己麻烦就会很大。所以他并不吝啬魔力,只求趁它病要它命。
隧道中,不知一介幽魂是如何拖动四个人前进的。
那四个小小的人儿们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已经成为了尸体。
一直缠斗了半个小时,安舍尔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以龙语枷锁了空间,再用被火焰烧的赤红的战鬼开始炙脍拥有恶心触须的身体。
说来奇怪,它明明没有口器,但是却听得到阵阵尖利的惨啸。
“第五个。”乔克手夹黑羽,斩掉了最后一个黄泉傀儡的人头。
回过头,对着身后兢兢业业打辅助的张伯伦伸出根大拇指,但奇怪的是张伯伦似乎对他永恒的没有好脸色,翻了个白眼,抬头向天空中战斗的安舍尔看去。
“传说中的冥河,通往这个黄泉之海,可惜如今全都干涸了,你看,如今只有这么一方小小的水潭了。”乔克似乎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而是回头看向了那片仍然有上百平方米的“小水潭”。
“可以想象,幽暗贤者生前究竟有多么庞大。”张伯伦罕见的搭了一嘴,他也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
因为太高了,他们上不去,只能在地面上给予安舍尔以精神上的支持。
“那有一具尸体,应该是那个幽魂说的人吧。”乔克走上前去,将那个被吊悬在这里近五十年的尸体放了下来。
张伯伦被勾起好奇心,走过来检查了一下。
“里面还有一抹灵智?这太神奇了!”
乔克听到这话,也从掌心微微放出魔力探查一番,点头道:“被保护的很好,有五股不弱的精神力作为屏障将她保护了下来。”
“五股吗?”张伯伦回头看了看那些仍在焕发着金光的尸体,心中仿佛浮现出了几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场景。
五人为了保护这个姑娘,放弃了自己生存的机会将他保护下来,结果那个名叫罕的人却落荒而逃,留下妹妹被摄魂使者擒住,就这样吊死在了这里。
“嘁。”张伯伦发出了鄙夷之升,扬起手中的魔杖凝结出无数低阶魔法向空中的那个软体怪物招呼而去。
但是这个时候,天地仿佛平静了下来。
大音希声,人们在愣神片刻后才感受到了那恐怖的声浪!
声浪中夹杂着无尽的低语,似在天边,又似就是在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毫无意义,又仿佛带着无尽的无法理解的知识。
张伯伦和乔克身上的皮肤仿佛被无数小刀划过般溅射出鲜血,染红了洁净的法袍。
乔克低吼一声不好,顾不得那种识海的动荡强提口气猛然跃起近二十米,将向下高速坠落的安舍尔牢牢抱住,尔后猛然撞击在地面之上。
这此冲击让这位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受过伤的裁决者总督感觉自己的内脏都险些破裂。
幽魂匍匐在地,心中悲戚而绝望。
黄泉水被牵引而出,化作了那件赫赫有名的、宛如灿金的衣袍。
在门口维持着传送门的三名骑士口吐鲜血倒飞而出,因为法阵逆向崩解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虽然德容先生魔力更高看似没有受到伤害,但实际上此刻也是捂着胸口,努力平息着回路的躁动翻涌。
“你没事吧?”乔克扶起安舍尔询问,此时安舍尔状态不算太好,连身后的大日虚影已维持不住被震碎了。
安舍尔一个并没有修习过精神魔法的魔导师在经受了那么强的魔法尖啸此刻居然没有昏厥,这令乔克很是意外。
“我没事。”安舍尔爬起来,轻轻抹去嘴角的血。
张伯伦深深叹了口气。
“这下没救了。”
听到这话,安舍尔笑了,调侃了一句,“你倒挺坦然的。”
这个时候就连乔克都已经笑不出来了,所以两人都很疑惑为什么安舍尔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难不成已经疯了。
“在我的意料之外,没想到这摄魂使者这么不堪一击,不过无妨。”安舍尔安抚下回路动荡后再次站了起来。
乔克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除了相信他似乎也别无办法,身上不是没有魔导器,但是那些零碎之物想要用来对付这位复苏的邪神实在是贻笑大方。
哪怕它现在只是不到大魔导师的警戒,哪怕它手边已没有那件生灵殁地。
空气中的声音渐渐明晰起来,如歌如诉。
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过那样的声音,但是三人都是从高塔走出来的天之骄子,哪怕是猜,也能猜到这是什么。
邪神幽暗贤者最为出名的能力之一,虽不是它的权能之域,但却胜似它的权能之域。
这就是“冥河福音”。
地面渐渐下陷,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熟悉而陌生,每个人最大的恐惧似乎被从心灵的最深处被打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