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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等听朱翊钧对兵士优抚另有想头,都端坐静听。朱翊钧理了理思路,先问道:“兵士之赏银、抚恤银子都能如数到手吗?”
在座重臣听了,都略有尴尬。张居正回道:“虽有兵部会同都察院监督,但仍难免上下其手。”朱翊钧听了,面现怒色,又长吐一口气。对张居正道:“老先生,这吏治不狠狠抓实抓好,国事沉疴难起。”
张居正心说这问题咱以前都讨论过,现在时机不对,这咋又提起来了。
面上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道:“左都御史葛守礼抱病已近一个半月,皇上不如放归。换个人把都察院严加整饬,先把吏治抓起来。”
朱翊钧听了,微笑道:“若葛守礼放归,就把海瑞从南京调来吧。”
张居正听了,哭笑不得。大伙儿听了这话题,后背一下子都湿了的能有一半。王国光脸上虽然古井不波,但底下括约肌都吓松了,差一点就尿出来。
张居正回奏道:“以臣看,葛守礼还能干几年,今天臣就去他家把他拽出来。”
朱翊钧对于抓吏治,心里也打怵的很。从前世所知经验看,历朝历代中兴之主抓反腐且抓出成效的,清代的雍正皇帝算是翘楚。
可雍正是用铁人般的毅力和勇气,才把这事儿干成。现在朱翊钧自己还在长身体,变声期还没到呢,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干这么大的事。
轻轻敲打了两句,他自己就转了话题道:“这兵士之抚赏,不光要给银子,还有给点精气神。朕琢磨了一个‘勋章制度’,想与现在的封赏之制并行。”说完,示意內监拿出些纸张,发给与会众臣。
张居正等看时,纸上画了些或作梅花圆形、或多边形的牌子,边上注解为:勋章样式,分了七列。
听朱翊钧解释道:“你们看这第一列,是给当兵的设计的。”
“这未获官职的兵士,只要上过一次战场见了血的,都发一枚铁质梅花景泰蓝勋章——朕起名叫忠勇勋章,鼓励他们敢于上战场的勇气。配此章者,无年赏。”
“这上了战场的兵士,因作战受伤的,发一枚铜制梅花景泰蓝勋章,证明他敢于拼杀,因国受伤。配此章者,终身每年可领盐十斤。且此章可兼得,最多每人可得两枚,如此最每年可领盐二十斤。”
“这上了战场的兵,斩获敌首级的。发一枚银质梅花景泰蓝勋章。配此章者,见文官可不跪。终身每年可领盐五十斤,此章不可兼得。”
“个人斩首级三级以上的,获金质梅花景泰蓝勋章。配此章的,除了享受银章所有待遇外,立升小旗官。——另外几列都类似,朕给将官也设计了几款勋章,纸上都有解释。”
谭纶听他讲完,奏道:“皇上,个人斩首获金质梅花景泰蓝章,不能给升小旗官。”
朱翊钧奇怪道:“此时军功升赏不是如此吗?获三级可由兵升为官。”
谭纶回奏道:“皇上,升或赏不能兼得。嘉靖以来,若财政紧张,朝廷就升比赏多。若宽裕些,还是尽量发赏,毕竟赏费于一时有限,升费于日后无穷,多升不如重赏。”
朱翊钧听得呆住,问道:“兵士喜欢升还是赏?”谭纶回奏道:“多数喜欢给赏,把总以下,作战时都要冲锋陷阵,若此战升了,下次战死了,还不如给家里留块大银子。”
朱翊钧听了道:“焉有是理?适才你还奏言,小旗以上,若战死家属可月支米二斗,银二钱,折成银子每月可领近半两,一年可领五、六两,五六年即可把首级银子赚回来,哪个能算不开这个账?”
这下所有重臣再次流露出尴尬之色。朱翊钧看了他们的模样,问道:“这米、银也不能按时领?”
尚书们都不答。张居正叹口气答道:“皇上,这朝廷无钱也非只一日,无奈之下,这米和银子都让卫所自筹,总旗以下没跟脚的哪里领的到。”
朱翊钧听了,紧皱眉头道:“那受伤、战死之兵银子谁出?士兵能领到否?”
张居正回奏道:“这个都是朝廷支出,士兵能领到。”
朱翊钧仍皱着眉道:“小旗战死家里领不到月支米、银事必须解决,否则兵士无上进之心,哪有战力?”
张居正道:“正是,主将要想取胜,只能以厚赏激励,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见话儿逐渐说开,张居正又奏道:“皇上,本朝天顺以后,因冒领奋勇争先奇功、被伤者齐力之功者日多,武职泛滥岁赏激增,历代祖宗都未能清退。世宗以后,奇功和齐力两功不升,要想升,朝廷只重首级功。要得赏,只能领首级银子和被伤银子。”
“如此一来,再加上小旗家属领不到银、米,士兵作战都不冲阵,守有余而攻不足,也是军中一大弊端。”
“若想解决,只能把军官战死后家属的米、银支出由朝廷背起来,一年需耗银八十多万两,现在还真背不起来。”
朱翊钧听了,问张宏道:“每年宫中的例银除了金花银一百万之外,其余的还有多少?”
张宏回到:“皇爷,还有一百六十万两多一点。”
朱翊钧对张居正道:“咱们往一起凑凑,朕过得紧点没什么,每年拿出六十万,朝廷不拘从哪里再拿出二十万,把这事儿先背起来。”
张居正带领重臣都跪下称颂。朱翊钧现在手握皇店、皇厂,六十万本不该放在眼里,但他要投资的实在太多,这六十万拿出去,也有些肉疼。
叹气道:“朕本来兴头头设计了勋章,以为能激励兵士敢战,却不知朝廷连起码的待遇都没解决好,发个牌牌有何用处?!”
张居正回奏道:“皇上设计勋章制度,确是妙招。臣等先把图样拿回去,细细斟酌体例,再上题本具奏。”
谭纶也奏道:“皇上,朝廷兵事之弊非止一端,且牵一发而动全身,最是棘手。只能熟计审虑,慢慢解决。”众臣听了都点头称是。
朱翊钧听了,只能转了话题道:“朕打算让李成梁乘胜追击,将古勒城打下来,把王杲翻出来剐了,这件事还可行否?”
张居正苦笑道:“皇上,此际正是春播最忙时,若让辽东再兴兵。臣恐辽东今年有饥馁之忧,最好等到秋后收了粮再打。”
朱翊钧穿越以来,先轻取冯保。此后平台召对,南苑杀伐,都是得心应手。极少有什么难题让他感到沮丧。今日武英殿之议,却给他心里蒙上一层油叽叽、黏糊糊的阴影。老家有句话形容他逐渐深入处理国事的这种感觉——破裤子缠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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