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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濂的报复来的很快。
这一日,苏枝儿正准备用晚膳,就被老太太身边的赵嬷嬷喊了过去。
赵嬷嬷虽然一向对她没有好脸色,但这次明显还怀揣了敌意。
苏枝儿看着今天晚上的鸡腿饭,有点舍不得。
为什么总是在她吃晚饭前喊她,就不能再慢一点吗?
“快点。”赵嬷嬷催促。
苏枝儿最后望一眼鸡腿饭,跟了上去。
老太太坐在罗汉塌上吃茶,看到苏枝儿进来也不说话,就那么慢悠悠的继续吃茶。
苏枝儿站在那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脚都站酸了。
她小心翼翼的偷偷动了动脚,没想到刚刚一动,老太太就突然抬头看她。
苏枝儿赶紧低头站好,就跟看到了幼稚园园长一样。她隐约觉得,自己这养老院怕是待不下去了。
“你跟隐思的事我都知道了。”老太太慢悠悠开口。
隐思是郑濂的字。
“你愿意到他那去吗?”
“不愿意1老太太话音刚落,苏枝儿就立刻接上,因为声音太大,所以唬的老太太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打翻。
苏枝儿略尴尬地咳了一声。
老太太年纪大了,确实禁不住吓。
“为什么不愿意?”幸好,老太太十分稳得祝
苏枝儿一脸迷惘的反问,“为什么要愿意?”
老太太被问住了。
她看出来,这小娘子是真不愿意去。
本来嘛,老太太觉得这小蹄子整日里勾搭公子们,让她很是厌恶,想着若是她应承了,郑濂那边也确实想要的话,那就送过去吧。
她是了解自家二孙子的,图个新鲜罢了。
可没想到这小娘子拒绝的这么彻底。
这下子,老太太有点不淡定了。
“你是觉得我家隐思配不上你?”
苏枝儿:……
“奴婢不是,奴婢没有。”
“哼。”老太太心气顺了,又问一遍,“你真的不去?”
苏枝儿坚定摇头,“不去。”
老太太朝她摆手,“罢了。”
苏枝儿赶紧在赵嬷嬷的瞪视下溜了。
赵嬷嬷看着苏枝儿那小腰扭得跟水蛇一样,再看那张狐媚子脸,心中不喜,“老太太,留着这丫头始终是个祸害,她不愿意去二公子那,难不成是打着大公子的主意?”
老太太却道:“郑峰那边她若是能打上主意,我倒还真是要谢谢她呢。”
自从苏枝儿在老太太处明确拒绝了给郑濂当第不知道第多少房小妾后,后院里的风言风语终于渐渐止住了。
可另外一拨流言又随之而起。
说苏枝儿看不上二公子,看上大公子了。
苏枝儿:……她不是,她没有,你们血口喷人!她连那位大公子眼睛、鼻子都没看清楚呢!
在苏枝儿用力的申辩下,流言变成了,“苏枝儿觉得大公子的眼睛、鼻子尤其好看。”
苏枝儿:……累了,毁灭吧。
“大哥,听说老祖宗院子里头有个小娘子看上你了?”郑濂摇着扇子,语气里难掩一股酸气,“还说你的眼睛、鼻子特别好看。”
哪里好看了?像这样不知道疼人的冰块脸,有他好吗?他腆着脸去问老祖宗要人,居然被她拒了!
郑峰从来不关心这种风月之事,只道:“那位要从皇庙里出来了。”
郑濂面色微变,坐直身体,“他的病好了?”
“不知道。”郑峰皱眉,手里拿着刚刚收集到的情报,“他去年入的皇庙,这十八年来一直住在东宫内,除了东宫和皇庙里面的人,谁也没见过他。”
“圣人孩子多数夭折,只剩下这么一个,自然爱护的很。”顿了顿,郑濂神色略沉,“我听说他脾气暴戾,比起圣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呵,”郑峰嗤笑一声,“毕竟是父子。”
“我们此次荷花宴可要请这位太子爷来?”
“请自然是要请的,只是来不来却不知道了。”
“圣人年纪大了,太子也已经十八了,是时候该入手朝堂之事了,圣人不可能将这位太子殿下藏一辈子,大哥,你说对不对?”
“嗯。”郑峰低低颔首,眸色阴沉。
明日就是承恩侯府一年一度的荷花盛宴,齐聚金陵城内名门望族,皇亲国戚。
老太太的院子里头也忙碌的紧,小丫鬟、老婆子们都忙得脚不点地,只有苏枝儿一个人趴在美人靠上发呆。
赵嬷嬷素来看不惯她,当即过去呵斥,没想到这小蹄子猛地把脸转过来,把赵嬷嬷差点吓出心脏玻
“苏枝儿,你的脸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苏枝儿摇头,一脸苦涩。
只见她原本白嫩面颊之上遍布小红疙瘩,密密麻麻,挤得跟芝麻大饼似得,完全看不出昔日那份妖娆妩媚。
赵嬷嬷第一眼震惊,第二眼幸灾乐祸,“哟,你这不会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吧?”不知道想起什么,赵嬷嬷突然皱眉,“你吃苹果了?”
苹果?
“吃了。”苏枝儿点头。
赵嬷嬷震惊地瞪大眼,“你对苹果过敏,你忘了?”
常日里苏枝儿有多爱美就有多厌恶苹果,为了她,老太太这个院子里头基本没出现过苹果这种东西。
虽然老太太也不爱吃就是了,毕竟苏枝儿一个丫鬟也没这么大的脸。
过敏?她不知道啊!每天一个小苹果不是营养标配吗?难道她前几天身上开始起小疹子不是因为夏天太热起了湿疹,而是因为苹果过敏!!!
“你这……到底是吃了多少啊?”
苏枝儿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个?”
苏枝儿摇头,“一篮子。”
每天一个小苹果,可不就要一篮子吗?
赵嬷嬷:……
怪不得发的这么厉害,居然整整一篮子!
“你虽然是过敏,但这副模样也不能伺候老太太了,先去把病养好,我让你老子娘来领你回去。”
赵嬷嬷巴不得苏枝儿赶紧走,立刻就让小丫鬟去把苏枝儿的老子娘喊了来。
她老子娘跟另外一个老嬷嬷轮班当守门人,正睡得憨实的时候被小丫鬟带过来,说让她领苏枝儿回去。
老子娘一脸懵逼的被领过去,一眼看到苏枝儿的脸,吓得魂飞魄散。
“谁,谁把你害成这样,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1
苏枝儿:……她只是过敏,又不是过世。
经过一番解释,她这不是被人谋害,而是自己作死后,苏枝儿终于跟着她的npc老子娘回去了。
她老子娘是承恩侯府的家生子,住在侯府下人房里,环境跟老太太的顶级养老院当然是不能比的。
“你说说你,荷花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却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还有呀,我听说二公子亲自去跟老太太要的人,你怎么不应呢?这是多好的机会呀!你难不成还想着那位大公子呢?”
“大公子是什么人物,哪里是你能高攀上的。”
老子娘一路走,一路絮叨,苏枝儿大概听明白了。
原身活成这样,也有一大部分是因为她老子娘的家庭教育吧。
“你知道这次荷花宴上会来多少达官显贵吗?我可是听说连那位太子爷都要过来1
太子爷是什么概念呢?大概就是总统他儿子吧。
她这老子娘也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想让她的丫鬟女儿,一个奴籍女婢去勾搭太子爷。
好吧,这是在小说里,反派总是显得智商不足。
“你看看,我连药都给你买好了。”老子娘关上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一脸的遗憾。
药?什么药?不会是……那种药吧!
苏枝儿冷不丁想起她的结局,就是在荷花宴上勾引太子,然后被做成了人皮灯笼。
不是吧!!!幸亏她干了一篮子苹果,不然就要被剥皮了!感谢贪嘴,救我狗命。
“你说说,现在你这张脸还能干什么?”老子娘嫌弃的上下打量苏枝儿,突然话锋一转,“其实这药吃了后神志不清,看不清脸也没关系,关了灯嘛,女人都一样。”
苏枝儿:……我感谢您八辈子祖宗。
哦,不对,现在也是她祖宗了。我感谢我八辈子祖宗。
“娘,我想通了。”苏枝儿一把握住她娘的手,“我想嫁个老实人。”
对不起老实人。
“你说什么?”王氏没听清楚。
苏枝儿解释道:“娘,我想通了,您替我找一个小厮嫁了吧。不用大富大贵,只要人好,能吃饱饭就行。”
苏枝儿知道,她被郑濂看上了,郑濂此人虽然喜好美人,但从来不碰有夫之妇。虽然苏枝儿还想多当几年单身贵族,但形势比人强,她现在只能选择早早嫁人,避开这只腹黑男二。
她不知道郑濂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她,按照原剧情,这位男二为了女主可没少干缺德事。
“枝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人为难你?”王氏一脸的不可置信,显然是不相信自己利欲熏心,一心攀附富贵的女儿突然变身高洁靓女,要走寻常路了。
“我,累了。”苏枝儿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只觉坑坑洼洼仿佛月球表面。
王氏却因为苏枝儿的这三个字和这张月球表面的脸联想到一串溜的阴谋诡计,猛地一下抱住苏枝儿大哭起来,“都怪你爹死的早,娘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谁都欺负咱们娘俩。”
“你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娘知道,你都是为了争口气。枝儿呀,你过得太苦了,娘也是不忍心,可每每劝你都不听,如今你能想开,娘很高兴。”
苏枝儿望着王氏哭红的眼,心尖霍然一疼。
她想,疼的是苏枝儿,不是她。原来苏枝儿变成这样,是因为小时受到太多欺辱和白眼,所以才会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的吗?
她嫉妒女主也是因为女主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虽坏,但也可怜。
“嗯,娘,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的。”代替苏枝儿。
老太太心善,念着苏枝儿,让赵嬷嬷替她请了承恩侯府的医士来看。
那医士给苏枝儿包了药,让她每日煎服吃两次,还有外敷的粉末,用水和了糊在脸上。
其实苏枝儿不止是脸,身上也是大片大片的红疙瘩。
晚间,她褪了衣衫,只剩下小衣,让王氏将外敷的灰色粉末混了水抹在身上,那粉末干涸之后窸窸窣窣往下掉。
虽然麻烦,但效果不错。
翌日清醒,苏枝儿身上的红疙瘩消退下去一些,虽然依旧很严重,但起码在好转。
我大中医,永远的神。
闷在屋子里一天,苏枝儿有点受不住了,主要是王氏做的东西太难吃了。
苏枝儿万分想念老太太的小厨房。
“枝儿呀,今日是荷花宴,娘当值,你自个儿待在屋子里头别乱跑。”
“哦。”苏枝儿答应了,等王氏一走,立刻揣着自己的小私库绕去老太太的小厨房里头打牙祭。
今日荷花宴,老太太不在院子里,就连瑶雪一等大丫鬟都去了宴上伺候。整个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小丫鬟,还有看管小厨房的嬷嬷。
嬷嬷与苏枝儿相熟,跟她的银子更熟。
“这脸还没好?”嬷嬷低头瞧她。
苏枝儿用面纱蒙了脸,生恐大半夜的把人吓到。
“唔,”她含糊应一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在小厨房里头看开了。
那嬷嬷笑了,“要吃什么?”
苏枝儿想了想,问,“嬷嬷你会烧烤吗?”
嬷嬷:……这小妮子这段时间惯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折腾她这把老骨头。
嬷嬷把厨房留给了苏枝儿,自己去补觉了。
苏枝儿:……行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苏枝儿当然不会这么大胆的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头烧烤,她拿了必备的调料和新鲜蔬果肉食,回到了自己的小天地。
这个地方是苏枝儿最近在承恩侯府内找到的非常偏僻的一块地皮,从上面杂草丛生的程度上来说,起码已经几个月没有人来过了。
苏枝儿熟练的架起烧烤架,开始烧烤。
所谓的烧烤架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炉子而已,里面放了碳火,上面置了个镂空的铁架子,就变成了烧烤架。
夏夜,烧烤,啤酒……没有啤酒。
一点都不完美。
苏枝儿想了想,起身出了小天地去拿酒。
有时候人类的口腹之欲就是这么让人无法理解,就是现在,非常想喝酒!
承恩侯府大宴正盛,各处都很忙,苏枝儿本来想走近路,却不想忘记了自己并非原装货这件重要的事
她,又,迷,路,了!
大家都在前头帮忙,这里鲜少有人,苏枝儿左右转转,突然看到前面好像站着一个人。
穿了件素净的白衣,卷曲的黑发披散到腰间,背对着她立在房廊中,头顶是一盏新制的红纱笼灯,飘出氤氲光色,照亮一角。
苏枝儿略走近一些,看到那人脚边凝聚着的一滩血。
那滩血大概有两个巴掌那么大,蔓延在两脚之间。
那人低着头,依旧有血珠子不停地砸在那滩血上面。
受伤了?
苏枝儿绕过去,走到那人侧边,先是注意到他极瘦的身躯,再看到他掩在黑发之下那极白的肌肤。殷红的血顺着他的鼻子往下淌,滴滴答答,一小部分浸入雪白的衣襟,一大部分砸在地上。
那是一个少年,青丝遮了半边脸,面庞笼在暗色里,虽如此,但依旧能看到他俊秀立体的五官。
他睁着眼,细长的眼睫往上翘,视线盯着那滩血,一动不动,像是吓傻了。
有夏风起,吹起少年身上轻薄的衫子,那宽大的袖摆下,少年胳膊细瘦,上面遍布青紫痕迹。
苏枝儿一愣,再想仔细看,那宽袖却已经落下。
虽然只看了那么一眼,但苏枝儿已然确定少年身上有淤青。承恩侯府虽是高门大户,但除了李绸儿骄纵些,其余主子一般都不会随意苛责下人。
苏枝儿猜测,这少年难不成是今日荷花宴上某位贵人带过来的下人?
那些有钱有势的就喜欢折腾人,尤其是像这样貌美的小仙男。
苏枝儿自顾自的替少年圈上被虐待儿童的符号后,心中顿时母爱泛滥。再者,就算是作为一个纯路人,看到有人陷入困境,上前礼貌的问候一句也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
因此,苏枝儿提裙上前,走到少年面前。
少年神色怔忪,像是陷入了某中幻想癔症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枝儿。
“喂?”苏枝儿轻唤他。
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是被自己的鼻血吓傻了?
苏枝儿微微踮脚,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少年的两侧鼻翼。
呼吸突然被堵住,少年猛地抬眸,一双黑沉沉的眸子落到她脸上。
少女戴着面纱,从头顶罩下,尽数遮住肌肤,只能隐约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刷着黑乌乌的眼睫正在看他。
“啪”的一声,苏枝儿的手被少年拍开。
她吃痛收回手,少年挺直背脊站在那里,黑发贴在脸上,配上这身白衣和头顶的灯笼,整个人显得阴气森森。
苏枝儿却不在意,受虐小可怜有点警惕性是很正常的咩。
“你看,你不流鼻血了。”少女声音甜软娇俏,隔着一层面纱,更显得朦胧而温软,半点没有攻击性。
鼻血似乎真的止住了。
少年呆呆的,缓慢伸手,手背擦过鼻下。
那殷红的血被擦开,在他冷白的肌肤上像晕开的朱砂红。
“我有帕子。”苏枝儿取出帕子递给少年。
少年没接,苏枝儿恍然大悟,“前面有水,你跟我来。”说完,她率先走出两步,回头一看,少年还在盯着地上的血滩看。
那双眼一眨不眨,连带着眸子似乎都被印成了红色。
“走嘛。”她伸手牵住少年的宽袖,轻轻一扯,带着他往前面去。
少年很瘦,轻飘飘的像一朵云。苏枝儿带着他穿过房廊,走了一段路后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小天地。
这里有个活泉眼,很小一滩,从石头里冒出来,年常日久,打磨出一个凹陷进去的石盆。
苏枝儿将人带到石盆边,把帕子打湿递给他。
少年蹲在那里,盯着石盆里面的水看。
怎么有点傻?
苏枝儿索性替他把脸擦了……职业性又犯了。
湿漉漉的帕子按在脸上,少年动了动眼睫,却没有反抗,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伺候。
苏枝儿尽职尽责的替少年把脸擦干净,借着自己插在石盆旁边的一盏小灯笼,终于看清楚少年的脸。
这是一张高级厌世脸。
皮肤苍白,睫毛卷翘,下眼睑颜色略重,像抹了一层阴影。因为瞳孔的孔仁比正常人小一些,所以眼神比正常人看起来更有攻击性,也使得整张脸透出一股生人勿近之感,带着天然凛冽的气质。
也就是这个时候,苏枝儿才发现刚才她以为被光色影响的少年的眸子,居然真的有点红。
难道眼睛都被打充血了?
苏枝儿心里一惊,脸上便露出三分怜悯。
周湛然的头很疼,从他看到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又来了。
第一滴血落下,顺着唇瓣往下淌,滑过脖颈,浸入衣襟。
第二滴血落下,砸在房廊的地砖上。
随后是第三滴血,第四滴血……周围的人悄无声息的退下,周湛然虽然神思混沌,但他能清晰看到他们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恐。
就好像看到了人间恶鬼。
他的身体开始僵硬,潜藏在心底的暴虐之气跟着那血,像泄开了的洪,马上就要爆发。
突然,有人叫他,“喂。”
听不清楚,什么也不知道。
有人碰他?别碰他!
“前面有水。”
什么水……他被人扯住了,拉着往前走。
发病前,他总有一段时间的恍惚,在这段时间里,那些伺候他的老奴们就会赶紧消失,谁也不敢出现,谁也不会出现。
湿漉漉的帕子被按在脸上,冰凉的水顺着脖颈往下淌,一直凉到了心间。
周湛然心中那股无法控制的毁灭欲突然销声匿迹。
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擦好了。”
周湛然低头,看到泛着水晕的石盆,他的脸被打散,看不清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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