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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次日,鲁阳乡侯便带着张纯前往叶城,拜访老县令毛珏、毛国器。
赵虞心系此事,亦带着静女、曹安、张季、马成四人跟着父亲,跟着父亲前往叶城。
叶城,位于鲁阳的东南侧,两座县城相距大概八十几里左右,但无论是规模还是县内人口,叶城是以往鲁阳的两倍有余,是名副其实的大县。
如此一座大县,况且县令有与鲁阳乡侯有旧,前段时间本可帮助鲁阳处理难民问题,但遗憾的是,叶城自顾不暇,因为涌入叶县境内的难民,比起涌入鲁阳境内的难民只多不少,因此鲁阳乡侯与刘緈自然不好意思去找叶城帮忙。
众人乘坐马车赶路,在足足赶了大半日后,终于进入了叶县境内,看到了不计其数的难民。
正如前几日县令刘緈告诉赵虞的那样,当鲁阳县施行以工代赈且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后,叶县亦立刻效仿,在县内设立了几处工点,实施以工代赈的策略,借助境内难民的力量修建桥梁、道路。
据鲁阳乡侯在马车上向赵虞提及,叶县不止打算修缮通往邻县的官道,据还准备一路修到许昌、郾城两县,使道路更为顺畅。
而与鲁阳不同的是,叶县财力丰厚,在修建道路这件事上并未向邻县寻求帮助,而是自己一手包办,这份财力,相信让刘緈羡慕了许久。
当晚临近黄昏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叶县。
跟赵虞想象的差不多,叶县的县城,确实要比鲁阳更具规模,毫不亚于赵虞见过的汝阳,堪称是他目前所见过的最大的县城之一。
进城的时候,在城门处值守的县卒喊停了一行人的马车,走上前来盘问:“你等,并非我叶县本地人吧?可有路引?”
此时卫长张纯便坐在马车夫的位置上,闻言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牌,压低声音说道:“车上坐的,乃是我鲁阳县的乡侯,赵氏璟公,他与贵县的县令毛公有旧,今日有要事特地来拜访毛公。……这个是我鲁阳县县令所发的路印。”
“原来是赵乡侯。”
前来盘问的县卒恍然大悟,也不细看张纯手中的路引,笑着说道:“我也曾听说过赵乡侯当年的事,了不得。……不耽误几位,请。”
见对方这么好说话,张纯心中也是高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口袋硬塞到对方手中:“请兄弟们吃酒。”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佯做客气了一番,那县卒美滋滋地收了钱。
马车再次启动,朝城内而去,此时赵虞好奇问父亲道:“爹,你可是乡侯啊,您到叶县,居然也需要路引才能进城?”
鲁阳乡侯平淡地说道:“为何你觉得我无需路引?”
“我以为乡侯能有什么特权……”
“朝廷立下国法,叫众人奉公守法,无人可以例外。……即便是为父,出了鲁阳县,也需要带着县衙所发的路引。”
“父亲什么时候问刘公要的路引?孩儿昨晚怎么没注意?”
“咳。”鲁阳乡侯咳嗽了一声,被赵虞缠问了几句才道出了真相。
原来,与一般百姓所得到的路引不同,鲁阳乡侯这块是永久的,且上面刻着的‘离境理由’也是简单而含糊的‘办事’两字,这就意味着鲁阳乡侯无需第二份路引,只要他能自证身份,那么他就能自由出入晋国任何一座县城,甚至是王都。
平心而论,这确实谈不上什么特权,因为即使是寻常百姓也能找县衙申请,县衙也会酌情发放,只不过每去一次外县就必须向县衙申请一次,较为繁琐,不像鲁阳乡侯这块,只要不弄丢用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还说没有特权,虽然这特权实在是微不足道……』
赵虞捉狭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的父亲,因为他知道,父亲手中的这块路引其实是算作违规的。
片刻后,一行人来到了城内的驿馆,在驿馆内订了几个房间落脚,随后便再次乘坐马车前往县衙。
在前往县衙的途中,赵虞询问父亲道:“爹,我昨晚听你说,那位毛公当年曾帮助你揭露孔俭的罪行?”
“唔。”鲁阳乡侯点了点头。
见此,赵虞更加好奇了:“您当年是怎么扳倒那孔俭的?”
不得不说他确实好奇,虽说他父亲是鲁阳乡侯,但除了有些家财却并无实权,然而孔俭当时那可是鲁阳县的县令,按理来说鲁阳乡侯是不占任何优势的。
“也没什么。”
“爹,说说嘛。”
在儿子的请求下,鲁阳乡侯迟疑了片刻,徐徐说道:“你祖父中道崩殂,他过世时我年仅十余岁,当时孔俭见我年幼,又见我赵氏一门祖业丰厚,便起了贪念,说什么欲将女儿许配于我,实则试图侵占我家祖业,他以为我不知?……当时我尝听说叶县的毛公为人耿直,于是有一日我便偷偷来到叶城,见到了毛公。”
顿了顿,鲁阳乡侯看着车窗外街道上的景色,回忆道:“当时我向毛公乡述说,述说那孔俭平日里如何以权谋私,又如何试图侵占我家祖业,毛公很是气愤,但也颇为犯难,他对我说,孔俭亦是县令,若无确凿证据,他奈何不了那孔俭。于是,我便想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赵虞睁了睁眼睛,他知道正戏要来了。
“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回到鲁县后,我叫吴伯……哦,你或许不知,吴伯是当初府上的老人,对你祖父颇为忠诚,只可惜后来年纪大了,就过世了……当时我叫吴伯偷偷在鲁县传开消息,称诸县近年收成不佳,准备找我鲁阳县调度粮食,因此县内米价必然要涨,县人一听,纷纷购粮提前储备。当时我又说服县内其他几户世家,请他们减少出粮,当时那几户久苦于被孔俭压榨,自然愿意暗中帮我。
这两者合一,果然县内米价大涨。随后我便找到孔俭,假装无意地对他说起县内米价大涨一事,挑唆他挪动官仓内的粮食私下售卖……孔俭当时见我年幼,且我当时在他面前亦是唯唯诺诺,他不曾防备我,在贪欲作祟下,他果然按我所说挪动了官仓内的储粮……后续的事就简单了,待时机成熟后,毛公带着人突然来到鲁阳县,要求开官仓,孔俭百般阻拦,但最终还是未能阻止毛公,毛公开了官仓,见仓内储粮不足,便用以权谋私、监守自盗的罪名将孔俭一众当场拿下……随后又有县人揭发孔俭平日里巧立名目收取税金,证据确凿,于是毛公便向朝廷禀告此事,并派人将孔俭押解至王都……”
认真听完父亲的讲述,赵虞暗自啧啧称赞。
他必须地说,他爹这招真的是太损了。
不过说实话,这招在赵虞看来并不算高明,但考虑到父亲当时的年纪,并且,考虑到在明知孔俭试图侵占其祖业的情况下,父亲还要与其虚与委蛇,骗取对方的信任,赵虞觉得,相比较这招计策本身,父亲骗取那孔俭的信任,才是最最困难的。
他笑着对父亲说道:“堂堂县令,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骗地团团转。……爹,怪不得那孔俭如此恨你。”
鲁阳乡侯轻哼一声,不再多说。
片刻后,一行人来到了县衙,见到了那位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亦不佳的毛老县令。
见到鲁阳乡侯,这位毛老爷子十分高兴,当即就招呼着鲁阳乡侯一同吃酒,口中笑道:“公瑜,哈,老夫方才还与你说到你跟刘公谦,哈哈哈,这次你鲁阳县了不得啊,你来时也看到了吧?老夫正准备修缮几条官道,可别笑我叶县效仿你鲁阳哟。”
与被孔俭呼唤表字时不同,被这位毛老爷子称呼表字,鲁阳乡侯毫无不满,相反他还持后辈之礼:“毛公,今日赵璟前来并非与您叙旧、吃酒,而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说着,他便将孔俭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毛珏。
毛珏听罢,又惊又怒。
他惊的是,当年那个作恶多端的贪官孔俭,居然还活着;而怒的是,那个愧为王臣的贪官,居然还摇身一变成为了南阳郡的郡守。
这天底下还有公道可言么?!
“王婴王太师么?”在听说孔俭如今的后台后,这位毛老县令皱着眉头说道:“刘公谦是见过世面的,他说得不错,孔俭对于那位王太师而言,不过是一个随意可以丢弃的棋子,反而是王尚德那边比较麻烦……这样,老夫有个老友亦在王都,他素来与王婴不和,我看看能否请他暗助一把。”
鲁阳乡侯闻言好奇问道:“是那位您尊称‘陈公’的大人么?毛公,这位陈公究竟何人?”
“不可说不可说。”毛珏摆摆手说道:“不是老夫故意隐瞒,只是那位大人素来不喜这套,老夫若随意透露那位大人的名讳,且被他得知,他怕是再不会与老夫吃酒。……不过,公瑜可以放心,无论是王婴还是王尚德,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来来来,吃酒吃酒。”
见此,鲁阳乡侯也不好再追问。
当晚,父子一行人被毛老县令请到县衙的后衙吃了些酒,深夜才告辞离去,然后在次日返回了鲁阳县。
不得不说,这位毛老县令,是鲁阳乡侯所能找到的最强力的帮手了。
事实证明,鲁阳乡侯果然了解那孔俭的秉性,仅仅只过了五六日,那孔俭便再次回到了鲁阳县,还带来了一名王尚德手底下的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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