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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溪此话一出,夫人和小姐齐齐变了脸色。
心中虽早已有猜测,可真正亲耳听见时,仍是不可置信。
那么一个温文尔雅的秀才,居然能干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情?
哪怕这件事不是秀才亲手干的,他的家风如此,他的母亲如此彪悍,想必嫁过去也不好过。
柳千金咬咬牙,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把她扒光扔到街上一样难堪。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柳千金下意识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宵小之人在这儿挑拨离间?秀才为人温和婉约,绝不会……绝不会做出如此行径。”
说到底,还是下意识维护了自己的未婚夫。
陆溪冷冷一笑,并没有露出失望或者愤怒的神色,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抖了抖袖子,淡然道:“是么?既然柳小姐如此想,那我也不必多说了。只不过临走之前,还有几句肺腑之言,夫人和小姐爱听不听,我都算尽了责任,做了好事。想来日后,若是小姐懊悔,菩萨神灵也不会怪我见死不救。”
先恐吓一番,陆溪继续道:“我加入秀才家,至今已经三年。这三年来,我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秀才的母亲苛刻责难,把我当牲口一样在用,饭不给吃,衣不给穿,让我起早贪黑。一个人做了全家人的活,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由我来照顾。若这是一个媳妇该做的,我也就认了毫无怨言。只是——”
“那恶**的**妇,不仅虐待我,不把我当人,还虐待我带过来的孩子。她把孩子赶进牛棚,饿着他,冷着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给她冻傻了,饿傻了。夫人和小姐出生书香门第,应当能明白家风能影响一个人都什么地步。秀才的母亲如此苛刻恶**,哪怕秀才本人千般好,万般好,嫁过去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
陆溪眼角的余光瞥见柳千金一张小脸煞白,几乎要晕过去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暗笑起来。
这就怕了?还有呢!
陆溪继续道:“实不相瞒,我是秀才的第三任妻子,是续弦,是填房。我上头,还有两位娘子的灵牌在看着呢。之前我的家乡一直流传着秀才克妻的名声,我当时不当回事,可如今我嫁进去之后才明白,那两位娘子早死,和秀才一家或许不是没有关系的。不管是谁,常年吃不饱穿不暖,想必也不会长命百岁。”
恐吓一番完毕后,陆溪才施施然的告退。
“民妇的一番肺腑之言已经说完了,嫁与不嫁,全是小姐和夫人一念之间。如今我赶来说这一番话,不是要下夫人和小姐的脸面,而是同为女人的辛苦令我不得不跑这一趟。若是小姐入了狼窟,我却视而不见,日后怕是做梦都不安稳了。”
顿了顿,陆溪意有所指的说:“小姐也不必担忧,倘若您是真的非嫁不可,我也不同你争抢的。我稍后会以一纸书状讲秀才告到京兆府尹去,请求青天判案,许我和离,还我自由身。若是小姐夫人有意,可助我一臂之力,如此一来,小姐嫁过来就不必矮我一头,做平妻了。”
秀才和陆溪明媒正娶在前,有律令在,若是柳小姐非嫁不可,还真就只能矮陆溪一头,一辈子在她面前抬不起来。
这才是陆溪今天来到这儿的真正目的——她要和离,还要得到柳家人的帮助。
不仅要断了秀才的青云路,还要让他的贵人与他反目成仇,助自己一臂之力。
说完,陆溪再也不管那母女两人复杂之极的神色,头也不会的离开。
陆溪知道,这一趟她不会白走的。
不管柳小姐嫁与不嫁,陆溪这边都能捞着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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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柳家回来之后,陆溪一连休息了好几天,缓解了一下舟车劳顿的辛苦。
她哪里也没去,留在家里陪着英哥,没事做做美食,吃吃饭,同时一直留意秀才那边的动静。
柳家那边没让陆溪等太久,三天之后就给出了反应。
首先是陆溪留意到,本来进出都呼前拥后的秀才,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仆人,再无人伺候。
随后,秀才被赶出了那间十分雅致秀丽的院子,搬回了那间拥挤的、噪杂不堪的院子,和家人挤在一起,每日都苦不堪言,就连日常生活得都不顺心,还谈什么复习呢?
紧接着,柳家人那边传出来消息,说秀才失德,两家的婚姻作废,不作数了。
至此,秀才的名声一落千丈,被同窗嘲笑奚落。
秀才的母亲,陆溪的婆婆可不是那种挨打不吭声的人。忽然从天堂跌落地狱,好酒好菜没有了,此后的仆人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她当然不甘心了。
她找了个时间,闹到柳家去,质问为什么。
陆溪没有亲眼看见,当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那彪悍的架势,可把柳监丞一家气得面色通红,怒不可遏。
最后,秀才母亲气得破口大骂,说柳家欺负人云云。她坐在门口撒泼,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她本以为,这样能捞回点好处,却没想让柳家人更加的厌恶她,更加后悔曾经跟秀才订过亲。
而这里不是乡野间,而是京城,有法律的京城。
所以秀才的母亲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反而是被衙役给撵走了,落了个没脸不说,还被打顿板子。
之后,他们一家倒是消停了一阵子。
陆溪听完事情的始末后,知道是她该行动的时候了。
不日,陆溪就写完了一纸诉状,把秀才告上了官衙,请求和离。
当那打鼓咚咚咚想起来的时候,陆溪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在跟着跳动起来,她知道,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不多时,有衙役出来将她带进去。
英哥显然有点怕,陆溪握住他的手,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不要怕,娘在这里。”
英哥点点头,然后跟着进去了。
然后一切按部就班,开始升堂。
陆溪和英哥跪在地上,而高堂之上坐着的是京兆府尹,主管京城断案的官员。
陆溪下跪的时候,瞥了高坐上的人一眼,忍不住暗暗心惊,动作也不由得一僵。
她居然,又遇见老熟人了。
京兆府尹,居然就是云夏。
陆溪心情复杂,垂下头去,见礼。
云夏穿着绯红的官服,垂眸看她,大声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民妇陆溪,见过大人。”
云夏又问:“你可知道,这鼓一旦敲响,进了衙门,不管有冤没冤,都要先杖责十下?”
陆溪点头,道:“民妇知晓,愿意受罚。”
这是规矩,是为了免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上衙门来告状的,扰乱秩序,所以先设下一点门槛,状告的人就少了。那些真正需要断案的人,才能有功夫来审理。
云夏倒没想到她应得这么干脆,犹豫了一会儿,看向她身边的英哥:“那是何人?”
“我儿子。”
居然是带着孩子上衙门,没有见丈夫,想必是其中有隐情了。
云夏动了恻隐之心,免去了责罚:“免去你的十仗,诉讼书可有写好?呈上来。”
陆溪心中一喜,然后将诉讼书递上去。
云夏看了之后,着人将秀才叫来,然后开始审理。
秀才到的时候,大吃了一惊,看到陆溪和英哥,没有阔别重逢的喜悦,反而像见了鬼一样,他直接跌在地上两股战战:“你……你怎么没死?你怎么会在这儿?”
衙役只负责把秀才找来,可没跟他说是什么官司。
来时的路上,秀才本就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官司。到了这里,又看见一个本该已死的人,如何还能镇静?当下面无血色,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了。
陆溪冷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你是盼着我死,然后好娶美娇娘吧?可我偏偏不如你的意!你的母亲虐待我,你辜负我,我怎么甘心去死?”
秀才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一张脸惨白,当云夏问起情况的时候,秀才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反观陆溪,她口齿伶俐,诉讼状也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描述清楚,包括婆婆虐待,秀才无情。
当云夏问起秀才,他在妻子尚且在世时就要另娶是不是真的时,秀才立即否认。
陆溪却道:“大人,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可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他一张嘴不说实话,我却有人证能证明他满嘴鬼话!”
来时陆溪已经着人通知了柳家的人。
云夏“哦”?了一声,然后传陆溪的证人。
上堂的,自然就是柳家的管家,他把秀才的那点倒灶狗屁的事情,全部抖搂了个干净,再也容不得秀才再狡辩半分。
陆溪的准备如此充分,把秀才衬托得如尘埃一样渺小,狗屁不如。
云夏赞赏的看她几眼,然后拍下惊堂木,心中有了决断。
“读书人,当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秀才,你有功名在身,却做出如此薄情寡义的事情,实在愧对圣人的教导。如今你的妻子愤而请和离,经过本官仔细思量之后,觉得她所言极有道理。在此,本官允了陆氏的要求,断了这门官司。从今日起,你们夫妻两人再无干系,你走你的阳光道,她过她的独木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说着,负责做笔录的主簿便将拟好的和离书递给云夏道:“大人,和离书拟好了。”
云夏点点头,然后在上头摁下鲜红的官印。
陆溪忍不住心中一喜,笑出声来。
她终于拿到古代的“离婚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