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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进来查房的时候,看到床上叠叠乐的俩人,还以走错了房间,两个病号不是手臂缝了十几针就是腿断了,怎的还要做出这种高难度动作来。
易珏还没醒,反而是徐秋冉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自动弹起来了,也顺势把天刚亮才闭眼的男人吵醒了。
他下意识的动作是把她往回搂,嘴里念着:“我在…秋秋我在的…”,眼睛还没睁开,显然是困得不行的样子。
徐秋冉往他怀里躲了躲,不拿正眼瞧护士。护士看着也怪心疼的,这小姑娘算是整个楼层都出了名的,昨天检查的时候那个闹啊,打了镇静剂才安分下来的。
给她换衣服的时候一看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疤,都忍不住哎哟了一声,这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听说是从毒窟里捡回一条命来的,也是个坚强的,挺了一个多月活下来了,换成哪个女的,夜里可能拿床单一勒死了算了,这样活着实在没意思。
她男人是个辑毒队长,一路从a市追过来的,护得不行,她一皱眉,那个高大的男人就要好说好歹地哄着,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据说要不是当时有人拦着,他都要拔枪对准那个毒贩头子了,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估计也就对着这么个人物才肯伏低做小。
护士走近了,嘘了声,指了指还没醒的易珏,示意她不要吵醒她男人了,一边麻利地给她换吊瓶,把今天的药放到床头柜上。
也不是听不懂人说话的,徐秋冉还没到没有理智的地步,对于易珏的事情,她总是会比旁的上几分心,也没说话,就窝在人的怀里眨了眨眼睛,乖乖看她的动作,总之没有闹。
她走后,徐秋冉也没有睡,看了眼自己手背上扎着的针管,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很明显,手背上一点肉都没有了,像老奶奶的手,只剩下一张皮蒙着骨头。
这会儿精神好点了,伸手去摸易珏的脸,抚平他睡梦中也紧蹙的眉心,好像也瘦了,眼窝更加深邃了,这张脸的线条显得越发硬朗了,睡着了也是冷冰冰的样子。
徐秋冉凑过去亲了亲他,抿湿了他起皮的下唇,小心翼翼地不想吵醒人,鼻尖轻轻蹭着他的脸颊,是个很眷恋的样子了。
身旁的人动了一下,有温热的触感落在自己的脸侧,易珏醒了,吻过她的鼻尖,亲了亲她的嘴角,刚刚还主动凑过来的人,却立马躲开了。
“对,对不起。”徐秋冉还想伸手推开他,又怕把人直接推到床底下了,背过身子不去看他,好像还是有点难,好想他,但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易珏愣了一下,环住她的腰,轻轻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垂:“不要对不起,没关系的,我等你秋秋,多久我都可以等”,语气有点无可奈何,但是却带着坚定。
“我是不是好不了了?”她的声音染上了哭腔,手下意识攥紧了床单,又不想哭。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蜷在单人床上,把她整个人笼起来,像两个型号契合的汤匙,回答她的问题:“你没有坏,只是做了个噩梦”,低哑的声音打在她耳侧,很温柔。
“那你要等我。”
“当然,家里还有瓶酒等你开呢。我们不是还约好了,一起吃海鲜的对不对?”
“嗯,约好了的。”
“你乖一点,乖一点我们就回家,我给你做炸酱面,陪你去公园散步,和你拍很多照片,洗出来挂在墙上,只要你乖一点,乖一点秋秋。”
易珏一个一个愿望地许给她,说得自己都哽咽了,吻在她的发上哄着。只要她开心一点,大概是让他爬到天边摘星星,他也愿意为了她去试试。
下午去做心理评测的时候,徐秋冉果然很乖,至少没有激烈地反抗,听话地坐在轮椅上,由他推着穿过了楼层的天桥。
在等电梯的时候,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了楼下的草坪,有大人带着小孩子遛狗,是一条柴犬,一家人在草地上玩着飞盘,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易珏蹲下来跟她平视,问她:“喜欢小狗吗?想到楼下散步?”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分了他一眼又紧盯着楼下的身影了。其实也说不上来喜欢小狗,就是被楼下温暖的氛围吸引了,人在黑暗呆久了,也会向往光亮。
心理诊疗室里,邓医生早已经等候多时了,她没有穿白大褂,穿着一条米色的连衣裙,很亲切地跟徐秋冉打招呼,一上来第一句就是问她:“我的新裙子好看吗?”
徐秋冉先是愣了下,回头去找易珏,看到他鼓励的眼神,躲了躲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今天也很漂亮!”邓医生夸赞她,坐在离她半米远的单人沙发上,与她平视,没有一点儿治疗的的感觉,倒像朋友聊天一样跟她套近乎。
她摸摸自己的脸,真的漂亮吗,虽然没有照过镜子,她知道自己肯定是个丑八怪,她也不敢照镜子,徐秋冉思考着,周身的气压又慢慢沉下去了。
后来,邓医生提出她要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易珏放心不下,看她哀求的眼神也不忍心,问能不能就坐在离她们最远的角落,但到底还是被请出去了。
他在外面坐了几个小时,连抽了好几根烟,才把那扇门等开了。进去一看,徐秋冉已经坐在轮椅歪着头睡着了,应该是刚刚做完催眠。
趁她还没有醒,邓医生便跟易珏谈了会:“她挺要强的,也很配合我,但是戒备心很重,自己把自己锁起来了。”
易珏摸了摸她的长发,脸颊还留着几道擦伤,真的很乖,就是希望她可以笑一笑。
“多给她一点时间吧,会好起来的。”邓医生看他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她有多不幸,现在就有多幸运,还好还有这么个人,愿意全心全意地等待。
她能看出来这个小姑娘虽然很痛苦,但是很努力想要从黑暗处走出来,她一面又迷茫恐惧,一面却格外的清醒理智,想要挣破噩梦的牢笼。
当见到这个蹲在地上的男人的时候,刚毅的脸上有着跟她一样的坚定,就都明了。
因为都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才会那么努力。
易珏推着轮椅进了电梯,跟邓医生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这会儿刚好是太阳下山的时候了,夕阳打在山头,照得楼下的草坪黄澄澄的一片光。
他按了一楼的按钮,推着她草坪那边去了,虽然她还在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下午的时候,那对眼睛好像突然有了不一样的光,易珏忘不了,推着她溜达溜达。
徐秋冉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几乎落下了,只留了个尖尖儿在山脊,像破壳的咸鸭蛋黄。她还不太适应,先是左右环顾了一阵,刚刚的回忆不算愉快,现下还不安得很。
一扭头,就看见了就地坐在草坪上的易珏,离自己很近,头靠在轮椅把上,眺望着远处的山峦,手随意地搭在屈起来的膝上。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寸头,毛刺的触感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头发是不是也比以前长了点了。
“秋秋,喜欢吗?”易珏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扭头过来望她,扯了一个笑容,逆着光问。也不知道是问人喜欢他,还是喜欢这落日景致。
徐秋冉点点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怎么不喜欢呢,这样的男人,怎么能不喜欢呢,他就是自己的光,只有他可以把自己从泥沼里拉出来。
他趴在轮椅把上,用脸蹭她的手背,像一条大型犬,许她:“那我们每天都下来散步。”
邓医生说不要处处都在意她的感受,就算有应激障碍,她也是个人,也会有喜怒哀乐,不要觉得她不高兴了就不去做,这样她会受到过多的关注,鼓励她逃避问题是不可取的,最好就是把她当成正常的状态,像以前一样跟她说话,不用把人当成个玻璃娃娃。
“笑一下吧,苦瓜脸一样。”易珏笑了下,黑黑的眼眸在路灯下照得亮晶晶的,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又撇了撇嘴,一点肉都捏不起来了。
徐秋冉嘴角翘了翘,好像比之前进步了一点,至少敢跟他对视了,那对猫儿眼也没有那么空了。她怯怯地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嘴角的弧度得更大了。
易珏也笑了,趴在把手上看她,真好看,他的秋秋笑起来明明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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