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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八日,正是夏日刚开始的时候,但对于s市来说,已经完完全全进入夏季了,空气都透着压抑的闷,就等着一场瓢泼大雨,来浇个透彻。
山林里的一个隐蔽的村子,家家户户在把一件件的货物搬到门口,女人们清点着数量,男人们或倒着三轮车运货,或帮忙搭把手搬上搬下,总之是好不热闹的一幅光景。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实际是在运输毒品呢,要是这次交货顺利,每家至少能分到七位数以上,你说哪个能抗拒成座的金山摆在面前。
“青姐,车子准备好了。”大高个跟她报告,以往都是这样,一般交了货,他们也会出去避避风头,干了十来年,一直小心得很,也没什么差错出过。
陈艺青又带上了那支钢带手表,抬腕看了下时间,又看了眼给徐秋冉拆甲板的村医老李,蹙起的眉毛可以探出她的不耐烦,卖家已经迟到五分钟了,按理来说这不算大问题,但她就是很讨厌时间观念差的人,圈内的人也基本都知道,所以从来不会迟到。
“搞好了没?”陈艺青扯过一张板凳坐在卧室门前看着,催促他:“拆个板子真你妈费劲!”
老李擦擦额上的汗,背对着门口拆着甲板,其实徐秋冉的腿还没有好全,本来不应该拆的,但陈艺青嫌她这样麻烦,跑路的时候不方便。
徐秋冉侧躺在床上,被裹了小半月的小腿被释放出来,白得皮肉都浮肿,但细看又明显是小了一圈的,是肌肉暂时性的萎缩了。
她甚至没敢看眼前的老李,这一个多月来,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她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像具行尸走肉的尸体,麻木不堪。
老李粗糙的手在她手心划了一下,一开始徐秋冉不适应,被吓得弹跳起来,也惊动了门口的陈艺青,看见她探究的眼神,才弱弱地喊了声疼。
“疼什么疼,给老子忍着!”陈艺青现在心情不好,也没给她好脸色,脾气上来了骂都算是小事儿了,只要不动手,就一切都好说。
老李给徐秋冉使眼色,嘴里念念叨叨着:“这小妮儿的腿恢复得不太好,出去了得带她上大医院拍个片儿看看”,话故意大声说给门口的人听的,但手心里写的字,却是给徐秋冉看的。
徐秋冉被他捉住了手,粗砺的指尖划过掌心,他要表达的意思,她全都知道了,那对死灰一般的眼睛第一次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
已经迟到十分钟了,陈艺青焦躁的情绪已经越演越烈,还没等她拿出手机拨号,外面就窜进来个人,大喊着:“不好!条子来了!”
四十辆作战装甲车,从那条破土路开进来了,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像出鞘的利刃,破开了这个黑暗的泥潭。村子的操场上守着货物的人都四处逃散开来,有贪财的还舍不得那几包白粉,也有拿着自制的土枪就是一通扫射。
特警队员动作迅猛,几乎以包抄的形势,就把村子围了个透彻,小孩妇女的尖声哭泣,男人的咒骂和不断扳动的动作,彻底打破了这个沉闷的夏夜。
屋子里的陈艺青也是一瞬,就听到了外面乱成了一锅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冲进卧室扯开了床边的老李,花了大力气扇徐秋冉:“妈的!你敢叫条子?”她真的是对她太好了,怎么就不学乖呢,为什么偏偏要跟她作对。
“老子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眼看她掏出枪来要射击,徐秋冉尖叫起来,抱头滚下了床,被碰的一声震得耳膜都要裂开来,彻底被吓得不敢动了,子弹就这么擦过着她的耳侧穿过,撞到了铁架床头,弹射的火光把她的脸颊划伤。
徐秋冉不想死,一条腿还使不上力气,祈求外面的人快点来救她。但这时已经没有人能阻止陈艺青了,她几乎杀红了眼,子弹再次上膛,这次不会再让这个贱人逃开。
子弹在空中高速旋转,徐秋冉叫都叫不出声音了,怔怔地看着死亡向她靠近,然后眼前一闪,扑过来一个人影,是老李,他生生替她挨下了这一枪。
她被老李搂着扑到了几米远,耳边是陈艺青气急败坏的嘶吼,眼前全是红色,刚刚跟她说不要怕的叔叔,身上怎么全是血啊。她伸手去摸,自己的手也沾满了鲜血,所有的东西都变得血腥残忍了,好害怕,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帮他们。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徐秋冉哭着用带血的手去拍他的脸,看见他被印上了红色的血手印,又后知后觉嫌自己脏,在那条污糟的睡裙使劲擦着手。
她再抬眼的时候,陈艺青已经被特警压在了地上,那把手枪被甩得几米远,她还在放肆辱骂着,但徐秋冉已经听不清了,她觉得自己彻底脏了,脏透了。
身上的男人身子愈来愈沉重,呼吸也越发喘起来,后进的队员和医疗兵帮忙抬走老李,枪伤在肩胛骨,所幸是在右侧,离心脏较远,想必还能抢救。
“你还能走吗?”一位特警看她满身血污的样子,循例蹲下来问人,带着作战手套的手一扶上她的薄得能散开的肩膀时,就被大力甩开了,往下看一眼,这位女人质下身有一滩水迹,看来是惊吓过度小便失禁了,还不自知。
徐秋冉喃喃自语着不要,神经质地环抱住自己。突然她听见门口有人喊她,那些个日夜被折磨的梦魇又涌上眼前,她胡乱地挥舞着胳膊,情绪失控。
医疗兵眼看这种情况就要上去给她一针镇定剂,门口真的冲进来一个男人,扑过来跪在她面前喊:“秋秋…秋秋…是我!”要不是那身作战服,在场的人估计要把这人当场制服了。
易珏知道她受苦是一回事,亲眼看见了又是一回事,他的手臂还淌着血,是刚刚来的路上扫中的,所幸土枪射程短,冲击力也不大。但这点痛,跟她比又算什么呢,看到徐秋冉这个样子,他几乎胆肝俱裂,要呕出血来。
徐秋冉被他的动作吓得精神更紧绷了,尖叫着劈头盖脸要扇,易珏一脱严严实实的头盔,把那张汗湿的脸露出来,她一下没了声音,像被掐住了喉咙。
“秋秋,不要怕,我来了,不要怕。”他的声音颤抖着,轻轻搂住眼前骷髅一样的女人,手掌能摸出她突出到令人发指的脊骨,怎么能这么瘦,只剩了一把骨头。
徐秋冉捏着他的手臂,把嘴唇都要咬烂了,那对空洞的眼睛终于落下两行泪来,刷过她的伤口,微微地刺痛着:“好疼啊……我太疼了…我好疼啊易珏…呜呜…我太疼了…啊”从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就决堤了,彻底放声痛哭着,像个孩子。
哪里都好疼,耳朵疼,头疼,脸蛋疼,大腿的烟疤也好疼,断了的小腿更疼,疼得她快要死过去了,好奇怪,本来她为了活着都忍了,为什么现在活过来了,却觉得这么疼呢。
易珏手臂的伤口被他捏的直冒血,也一声不吭,他的心的血也几乎流干了,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笨拙地亲她的红肿的眼皮,一下又一下地啄着,像两只舔舐伤口的幼兽,嘴里翻来复去念叨着:“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知道她疼,他也疼,她哭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他把人抱起来的时候,看见地上那滩水迹的时候,鼻子一酸,忍不住别过了眼睛,毫不嫌弃地抱紧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孩,像抱了一把稻草一样轻,很用力地扣在怀里。
医疗兵适时递上毯子,请他抱着人到医疗车上,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位人质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有很大的创伤。
外头的战局已经七七八八了,陈艺青在门口被押着,像疯狗一样辱骂着:“格老子的,你徐秋冉,这辈子都要跟我呆在一块,就算是死!”
易珏抱着她路过,感受到怀里人抖得厉害,四肢越发僵硬,硬邦邦得像尸体,他伸手把毯子盖住她的头脸,一脚把脚边的疯狗踹飞了,落在旁边那堆废铁,发出好大的声响。
带着泥巴的军靴踩在陈艺青的脸上,易珏往下移,踩在了她的锁骨上,用力地踏着,要把她的一条胳膊废了,叫她再也抬不动。
“如果不是杀人犯法,老子一定开枪崩死你个小逼崽子。”徐秋冉躲在他怀里,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震动,不想听到陈艺青的噩梦般的声音:“瞧你丫那操行,你活该在十八层地狱给阎罗王用刀锯开,操你妈逼的!”
易珏骂得很脏,什么话儿都往外蹦了,看着地上断了几条肋骨呻吟的人,啐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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